巴比伦的救赎与想象

2013年05月20日 01:36  第一财经日报 

  在威尔第诞辰200周年的全球热潮中,《纳布科》首次登上中国歌剧舞台

  吴丹

  如果不是《纳布科》首演后获得巨大成功,意大利歌剧史上恐怕就会缺少了威尔第这位大师。

  1842年3月9日,28岁的威尔第等待着自己的第三部作品《纳布科》在米兰斯卡拉剧院上演。此前,他写过两部歌剧《奥博托》(1839年)和《一日之王》(1840年)。可惜第二部歌剧以失败收场,穷困潦倒加上妻子去世,年轻人深受打击,发誓就此放弃作曲。斯卡拉剧院经理找他创作《纳布科》时,威尔第拒绝了。传记作家曾详述那位执着的经理如何两次找到威尔第,耐心劝说,作曲家才敷衍地收下剧本手稿。事物的转折总带有蹊跷和戏剧性的意味。某天,威尔第从桌上拿起手稿,一读就是整个通宵,“在天亮前反复阅读两次、三次,直至透彻理解整个故事”。一个孤傲青年的落魄失意,被一种深厚昂扬的力量牢牢裹挟。

  《纳布科》的故事取材自《圣经》,距威尔第的时代很遥远。这段有关希伯来人被奴役的历史发生在公元前586年,但剧中情节却直接呼应19世纪意大利反抗奥地利统治、争取自由解放的思潮,这也是激励威尔第决定创作的原因。《纳布科》首演当晚,歌剧中的大合唱《飞翔吧,思想,乘着金色的翅膀》(又称《奴隶大合唱》)击中了所有人内心,在观众要求下重唱三遍。这首静穆中带着忧伤和坚定意志的合唱一夜间传遍整个意大利。威尔第就此成名。

  “这首合唱就像意大利的另一首国歌,充满感召力。《纳布科》不但有宗教意义,在当时也有政治意义。”69岁的比利时导演吉尔伯特·德弗洛说,40年前他决定成为歌剧导演,就是因为威尔第,“威尔第写了28部歌剧,大部分我都执导过,但从没碰过《纳布科》。直到今天,我才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

  5月22日至26日,国家大剧院继推出《奥赛罗》之后,邀请吉尔伯特执导《纳布科》,72岁的多明戈将饰演纳布科。担任本剧舞美设计的是曾获奥斯卡服装设计奖的弗兰卡·斯夸尔恰皮诺以及她的丈夫、舞美设计大师埃兹欧·弗里杰利奥,两人曾共同合作过《大鼻子情圣》、《屋顶上的轻骑兵》等电影。

  相比《茶花女》、《弄臣》这些著名作品,威尔第的早期代表作《纳布科》似乎被人遗忘。在“威尔第诞辰200周年”的全球热潮中,该剧以如此强大的阵容首次在中国登台,无疑令人瞩目。

  阿比凯丽的悲剧

  在欧洲,精通六国语言的德弗洛恐怕是执导歌剧最多的导演。他曾在世界20多个国家和地区执导过150多部歌剧,跟2000多位歌剧演员打过交道。按理说,他只需从过往经验中抽出一些,即可轻松掌控一部全新制作的歌剧。但对于《纳布科》,他准备了整整一年。

  “毫无疑问,《纳布科》是一出历史剧。泰米斯托克莱·索莱拉的剧本灵感来源于《圣经》。从巴比伦王,到耶路撒冷圣殿的摧毁,再到希伯来人被流放到巴比伦王国,这些都是历史元素。”德弗洛就像一个初入行的新导演,从考据历史、分析文本、研究乐谱做起,“做每一部戏时,我都把它当作我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作品。”

  对于不熟悉基督教和西方历史的中国人来说,《纳布科》很陌生。这是一部关于战争、阴谋与爱情的历史故事。巴比伦王纳布科率军攻入耶路撒冷,奴役战败的希伯来人,但他的爱女费妮娜违背父亲意愿,爱上一位希伯来将军。纳布科另一个非亲生的女儿阿比凯丽也深爱这位将军,却得不到爱的回应。密谋篡夺王位,比纳布科更凶狠地叫嚣要灭掉所有犹太人。最后,被奴役被压迫的希伯来人在绝境中坚守信仰,最终感化纳布科,重获自由和独立。

  “我也不熟悉这段历史。”舞美大师弗里杰利奥来自意大利,自认精通西方文化,“但我对纳布科的了解也非常有限。你以为威尔第时代的观众了解纳布科?不,那个时代的观众更没文化。威尔第并不是要我们看历史,他跟莎士比亚不一样,你不需要对历史有任何了解,只需要沉浸在他的音乐里,跟着他的音乐哭或笑,就够了。”

  “这不仅是关于犹太人历史的故事,也是关于爱的故事。”德弗洛说,在历史这个宏大厚重的母题下,他想呈现的是一个女性的双重悲剧——纳布科的女儿阿比凯丽,生长在奢华王室,却是被收养的奴隶之女。命运的诡异造成她灵魂扭曲,一面是渴望亲情、爱情的软弱无依,一面是不信任感情、过度自我保护的冷酷残暴。她与纳布科的亲生女儿同时爱上将军,却不得不面对失败。

  “因为缺失爱,她不得不放大对权力的渴求,用阴谋、凶狠与权势来保护弱小的自我。她被父亲拒绝,也得不到将军的爱,这是一个被伤害、被摧毁的灵魂。”德弗洛说,整部歌剧以阿比凯丽的献祭收场,那一刻她才认识到,最强大的力量就是爱,于是选择离开人世,促成一对恋人。“这具有终极意义的一幕是整部歌剧的高潮。威尔第为此写了宏大的合唱,我们也会做一个史诗般的场景。我认为威尔第通过人物心理分析而打开了通往未来的大门。”

  此次在《纳布科》中饰演阿比凯丽的是中国女高音孙秀苇,“这个角色就像《图兰朵》中的公主一样,女高音的角色非常难。”在第二幕的《我也有过幸福的日子》中,需要以浑厚高音展现怒火与威胁,将一个女人篡权的野心与爱情的报复表现出来。巧合的是,孙秀苇当年正是从“多明戈声乐大赛”上脱颖而出,如今将与多明戈一同演绎纳布科父女间的爱与仇。

  想象中的巴比伦

  “在威尔第所有歌剧作品中,只有《纳布科》是每一幕都有合唱存在的。”导演德弗洛说,尽管中国观众不熟悉《纳布科》,但只要听到《奴隶大合唱》,都不会觉得陌生。

  在欧洲,有两首大合唱堪称重大庆典活动的经典曲目。一首是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中的大合唱《欢乐颂》,另一首就是《奴隶大合唱》。1901年1月,威尔第去世时,米兰街头自发聚集起近20万群众,哀恸地齐唱这首歌为作曲家送葬。

  此次初次执导《纳布科》,德弗洛庆幸自己没有任何负担与比较,可以最大限度地在舞台上驰骋他的想象力。他与舞美一起工作数月,以七个场景创造出超越历史的壮观舞台——亚述时期的堡垒、宫殿、浮雕、神兽构筑起古亚述文明的恢弘,多媒体呈现的神殿与巴别塔顷刻间被冲天大火焚毁,辽远空阔的耶路撒冷圣城景象寄托犹太人的思乡情。

  耶路撒冷圣殿的白色空间里空荡静寂,除了犹太人崇拜的、象征联盟的拱门之外,空无一物;纳布科的宫殿却处处纸醉金迷——从舞美上,殖民者与被殖民者就有明确的对抗。

  “尽管《纳布科》拥有华丽的舞台效果,但是在表现雷电击打纳布科的场景,以及最后巴力主神像碎裂时,我们还是采取对人物进行心理描述的方式来展示,这样既丰富了内涵,同时也增添了现代气息。”德弗洛说。

  “没人知道公元前586年的巴比伦王国是什么样,我们全靠想象力来完成舞台的建设。”弗里杰利奥说,“可以说我们在舞台上呈现的历史都是‘错误’的,故事发生的时代并非亚述时期。但是,当人们提到巴比伦王国,脑中模糊浮现的就是巴别塔、神殿、神兽,所以我把亚述文明中的这些元素放进《纳布科》里,创造出一个贴近巴比伦时代的场景。”

  弗里杰利奥希望这个抽象化的历史舞台能贴合威尔第的音乐,为音乐服务。导演德弗洛也认为,再华丽的舞台都必须从属于威尔第的音乐,“这部歌剧的高潮肯定是那些宏大的合唱,相比音乐,场景并不重要。在《纳布科》中有两大政治和宗教领袖对垒,我们能找到威尔第的观点:他借巴比伦大祭司的角色抨击祭司等级制度,三十年后,他的这个观点在歌剧《唐卡洛》里有更强烈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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