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蓉萍

　　今年上半年，台湾企业桦辉（中国）有限公司借入了一笔3.45亿元的人民币三年期贷款，其利率可以选择央行基准利率的115%，或者三个月SHIBOR（上海银行间同业拆放利率）+275BP（基点），取其高者，同时规定如果后者低于央行基准利率100%，则贷款利率适用央行基准利率100%。

　　面对已然势不可挡的利率市场化，商业银行已经开始挑战基准利率，希望获得更多的贷款定价自主权。

　　本报从一位银行业协会人士处获悉，中行、国开行、浦发银行、中国进出口银行、华夏银行等几家银行业协会会员银行建议有关部门同意银行业协会在国内逐步推动以SHI-BOR作为人民币银团贷款的定价基准，逐步推动SHIBOR加利差的定价模式，从而将银行资金的市场成本、借款人的风险溢价、银行的贷款管理成本透明化。

　　央行9月17日发布《金融业发展和改革“十二五”规划》要求继续完善中央银行利率调控体系，疏通利率传导渠道，引导金融机构不断增强风险定价能力，依托SHIBOR建立健全利率定价自律机制。中国银行业协会专职副会长杨再平(微博)9月17日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利率市场化，银团贷款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银团贷款可以做利率市场化的先行产品。

　　基准利率VS　SHIBOR

　　　　贷款利率挑战基准利率定价基础的不仅桦辉这一案例。2011年，某商业银行对一家汽车金融公司的贷款中，利率条件为6个月的SHIBOR加上利差，每6个月调整一次利差。

　　接受本报采访的多位大行相关部门负责人认为，目前的利率定价机制存在的问题主要是央行实施单一的基准利率目标，市场利率受到官方管制利率的影响，由于管制利率体系调整滞后，无法跟上市场创新的步伐，难以满足多样化金融活动定价的需要，将基准利率作为贷款定价基准灵活性不够，难以兼顾资金市场和实体经济领域中的流动性要求。

　　中国银行公司金融总部银团贷款首席产品经理唐茂恒对本报表示：“使用SHIBOR定价，可以使借贷双方充分利用市场机制参与融资活动，逐渐建立国内融资市场对不同信用风险、不同期限、不同融资结构的差异化市场定价机制，也可以有效地解决银团贷款收费的规范化问题。”

　　唐茂恒认为使用浮动利率的核心在于建立科学和透明的利率定价机制，以SHIBOR作为银团贷款定价的基准利率，银行要不断提高自身的贷款定价能力和水平，贷款定价必须充分反映银行对客户信用评级、贷款规模、期限结构、项目进展情况、还款计划等的差别。

　　央行的基准利率与市场利率存在着相互引导的关系，银行的SHI-BOR报价本身也会受到货币政策的影响。而以SHIBOR定价，还存在突破央行贷款定价下限管理的可能。

　　某大行相关部门负责人对本报分析称：“以SHIBOR作为银团贷款定价的基准利率，从合规性上看，必须解决贷款利率不能低于央行规定的贷款基准利率下浮30%。从利差的极值来看，12个月期限的贷款在0.7倍基准利率下限管理的规定下，极大情况下利差（Margin）要达到2.51%（与 3个月 SHIBOR的利差）和2.25%（与6个月SHIBOR的利差）。所以说，的确存在着违规的可能性。”

　　国内商业银行的外币贷款早已采用国际上常用的基准利率加点法。以美元为例，采用LIBOR（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作为贷款基准利率，在基准利率的基础上加上一定的利差，作为贷款的定价。国内商业银行已经积累了使用浮动利率定价的经验，这一经验可以使用到以SHIBOR定价的人民币贷款利率上来。

　　外币的筹资来源是国际上银行间的同业拆借市场，因此他们的资金来源本身也是用LIBOR来定价的，所以外币贷款用LIBOR来定价相对匹配，资产和负债的定价同时浮动相对来说风险更容易计量。“类似的用SHIBOR为基准定价来筹资的，还有同业拆借和国开行金融债。政策性银行中如国开行金融债有一部分是以SHIBOR为基准来定价的，这就能实现和贷款SHIBOR定价相匹配,这也使得国开行比以存款为筹资来源的商业银行有更适宜的贷款以SHIBOR定价的基础”，上述某大行相关部门负责人士表示。

　　浮动利率风险

　　不同于政策性银行，大多数银行的人民币业务以存款来筹资，而存款利率依然没有市场化，无法随着市场供需来实现价格的波动，而SHIBOR则比基准利率波动更大。

　　从2006年10月9日至2010年10月9日，3个月SHIBOR与央行1年期存贷款基准利率的趋势基本上是一致的，其中，在资金紧缺或宽松的情况下，3个月SHIBOR出现了围绕1年期存款利率上下波动的情况。但是，随着2010年物价快速上行，央行不断加息和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加紧了贷款规模控制，商业银行资产扩张所受到的存贷比压力导致理财产品争夺大战，3个月SHIBOR开始远远高于1年期存款利率，并向1年期贷款利率靠近。随着央行在2011年末开始下调存款准备金率、经济增速与物价上涨的放缓，3个月SHIBOR逐步向1年期存款利率回归。

　　SHIBOR与3个月定期存款利率的背离程度也越来越大。从2006年10月9日至2008年底，3个月SHIBOR高于3个月存款利率的水平大致在0.5%至1.5%，高于6个月存款利率在1%之内，但从2009年开始，随着货币供应量大幅增加，存款利率高出SHIBOR水平，但随着2010年年中货币政策趋紧，存款利率再度低于SHIBOR，到2011年两者价差甚至达到了3.5%左右，2011年年底存款准备金率下降时，价差才有所收窄。

　　不难看出，SHIBOR真实地反映了市场对资金成本的预期以及流动性的松紧状态，尤其是市场化的资金供求利率水平。这可能导致银行出现资金的错配，带来利率风险。

　　目前，以SHIBOR的短端报价作为短期贷款定价的基准利率已得到了商业银行的普遍认可，并在附息债、同业借款等领域得到了广泛的尝试和应用。这次银行建议银团贷款定价应用SHIBOR，事实上也是建议在中长期贷款中应用SHIBOR来作为定价基准，直接挑战了央行的基准利率。

　　银行业协会则建议，基于短期贷款和防范意外情况，在相应贷款合同条款中，仍然可沿用“当整个贷款定价低于央行相应期限贷款基准利率的下限管理规定时，以央行相应期限贷款基准利率下限为准”的条款。

　　完善配套市场

　　国内银团贷款市场从1986年中国银行操作第一笔开始，到现在已趋于活跃，根据银行业协会的统计数据，其成员单位银团贷款余额已由2006年的3384亿元增长到2011年末的3.02万亿，增长了6倍多，银团贷款占银行业整个公司贷款的比重也接近9%。

　　由于SHIBOR作为一种浮动利率，以SHIBOR作为银团贷款的基准定价意味着借款人和银行均要面对浮动利率带来的利率风险，需要有相应的风险缓释手段，为浮动利率的风险释放提供出口，例如建立银团贷款二级市场，可以让银行转让银团资产以降低持有额度和持有时间，再如可提供成熟的利率衍生品市场，可以让客户利用丰富的金融衍生品以及多元化组合来有效管理利率风险。

　　对于银团贷款二级市场建设，兴业银行总行投资银行部副总经理、风险总监刘宗治建议相关监管部门放宽对银团贷款份额部分性转让的限制。

　　“我们对贷款的二级市场做了一些研究，认为现在的银团贷款二级市场还是处在一个比较初级的发展阶段，在巨额存量贷款的转让需求支持下，未来的银团贷款二级市场发展空间是可观的。现在需要考虑进一步规范市场运行体系和采取一些具体措施提高贷款的流动性。比如定价模式、转让交易平台等基础性的市场规则，银监会对贷款转让的一些限制，银团交易委员会制订的规范合同文本，都有需要继续完善的地方”，刘宗治表示。

　　2010年银监会下发了《中国银监会关于进一步规范银行业金融机构信贷资产转让业务的通知》（银监发（2012）102号），对信贷资产转让提出了限制性要求。

　　中国银行副行长陈四清则建议扩大银团贷款二级市场参与主体，一是逐步引入各类机构投资者，如保险机构、养老基金等；二是适时引入中介机构，交易量达到一定规模后引入交易员制度，强化代理行功能。和刘宗治一样，上述某大行相关负责人也建议要规范和简化交易规则及操作流程，推动设立权威的交易系统并逐步形成和发布指导价格。

　　“建议逐步地开发不同期限和品种的人民币利率衍生产品，现在我们在推动SHIBOR的浮动利率，可能最困难的就是银行自身对于利率的管理，坦率地讲，这些年我们做下来，不仅银行的定价能力不足，借款人的利率管理水平也比较低”，唐茂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