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

　　随着危机震感从美国到欧洲再到新兴市场的渐次扩散，此前一度脱钩复苏的中国经济，也自2012年起进入增长失速的黯淡时期。特别是2012年下半年以来，中国经济的下滑态势超出了市场预期，各大国际机构和知名投行纷纷下调增长率预估值，从8时代进入7时代似乎已经不可避免。而“十二五”规划中对7%增长率的目标值确定则进一步表明，7%可能不仅是危机冲击下的短期现象，更可能是中国经济稳健发展的长期趋势。

　　很多人对此忧心忡忡，将7%视为低速增长、轻度萎靡的标志。那么，7%到底意味着什么？7%会把中国经济引向何方？本文将从增速对比、规模赶超、情景比照、民富追赶和历史参考五个方面深入剖析7%的数字意义和经济内涵。

　　其一，从增速对比角度看，7%可谓凤毛麟角。

　　就中国而言，7%貌似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就世界经济历史而言，7%的长期增速足以傲视群雄。在1980~2011的32年间，全球184个有统计的经济体中，仅有10个实现了7%以上的年均增长（原始数据取自IMF和彭博，除引用学术文章数据外，下文不再特别说明），中国以10.01%的平均增速位居第三，除中国外，其他能实现7%年均增长的都是如赤道几内亚、马尔代夫和东帝汶之类的小经济体，中国经济规模（2011年）是其他9个7%俱乐部成员规模总和的47倍。在全球经济规模过千亿美元的61个经济体中，除去中国，没有一个能在过去32年实现7%以上的经济增长，而根据IMF的预测，也仅有2个经济体有望在2012~2017年实现年均7%以上的增长。在全球经济规模过万亿美元的15强中，则仅有印度有望于2012~2017年实现超7%的年均增长。由此可见，结合历史和未来横向看，一个经济体能在长期中实现7%的平均增速实属不易，而如果这个经济体恰恰又经济规模较大，则更加难能可贵。

　　其二，从规模赶超角度看，7%不改崛起大势。

　　IMF预测，2017年以购买力平价计算的中国GDP的全球占比将上升至18.306%，超过美国同期的17.738%，也就是说，5年之后中国经济将实现历史性赶超。当然，IMF的预测显然过于乐观，存在汇率和增速两方面大幅高估的问题。

　　笔者利用历史数据进行了测算，如果不考虑2011年以后的实际汇率变化，美国保持近32年2.6%的增长均速，中国经济则以7%的速度增长，那么，2029年中国名义GDP将达到24.67万亿美元，超过美国的23.96万亿美元，也就是说，只需坚持7%的增速17年，中国经济将实现规模第一的历史性超越。如果经济增速从7%提升至8%，这一历史时刻也仅将提前3年，从这个角度看，7%和8%并非天壤之别。

　　此外，回眸历史，1986年美国GDP的全球占比达到25.19%的阶段峰值，过去32年的平均占比则为23.15%，如果世界经济保持过去32年3.36%的增长均速，中国经济则以7%的速度增长，那么，2025年以购买力平价折算的中国GDP全球占比将超过23.15%的美国历史均值，2028年则将超过美国阶段性峰值。也就是说，坚持16年7%（虽然由于汇率折算问题，这一结果稍显乐观了一点），中国经济的全球影响力甚至可能超过上世纪80年代的美国。

　　其三，从情景比照角度看，7%实为难能可贵。

　　尽管很多人对7%并不满意，但纵观其他经历过类似发展阶段的经济体历史，7%几乎是难以想象的成长高速。由于2011年中国7.2万亿美元的名义GDP已处于全球第二位，所以就规模发展的历史而言，只有美国有过类似经历。1995年，美国GDP达到7.4万亿美元，随后16年，美国实际经济增长率的年均值仅为2.43%，远低于7%。从人均水平考察，2011年中国人均GDP为5413美元，经历过这一阶段的经济体数量较多，美国、新加坡和韩国都有比照意义的案例。

　　1971年，美国人均GDP达到5430美元，随后20年，美国实际GDP年均增长3.06%；随后30年，年均增长为3.22%；随后40年，年均增长2.83%。

　　1981年，新加坡人均GDP达到5489美元，随后20年，新加坡实际GDP年均增长6.91%；随后30年，年均增长6.6%。

　　1989年，韩国人均GDP达到5429美元，随后20年，韩国实际GDP年均增长5.47%；随后22年，年均增长5.43%。

　　由此可见，对比其他经济体的发展历史，处于中国经济规模和人均水平的类似状态下，没有经济体特别是规模具有可比性的大经济体，能实现7%的高速增长。也就是说，站在当下中国经济的这个起点，能够跑出7%的速度已是难能可贵。

　　其四，从民富追赶角度看，7%有利国计民生。

　　中国经济的一个特点是规模虽大，人均不强，那么7%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2011年，尽管中国人均GDP跨过5000美元大关，但在全球有统计的184个经济体中仅排名第89位，同期，全球有63个经济体人均GDP过1万美元，40个经济体过2万美元，29个经济体过3万美元，10个经济体过5万美元，1个经济体过10万美元。人均GDP的变化取决于分子分母两个变量，近32年来，中国人口增长率从最高时期的1.6%左右缓步下降，并在近5年维持于0.5%左右的水平。根据笔者的测算，如果不考虑2011年以后的汇率变化，中国人口保持0.5%的匀速增长，中国经济则以7%的速度增长，那么，2021年中国人均GDP将超过1万美元，如果增速从7%升至8%，达到这一水平仅会提前1年。也就是说，只要保持7%的增速，不到10年，中国就能从民生角度初入较为富裕国家的行列。如果美国人口维持近几年0.7%左右的增速，美国经济维持2.6%的历史均速，中国的相关假设不变，那么2024年，中国人均GDP对美国人均GDP的比例，将从11%升至20%。考虑到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7%增速对改善民生的长期提振作用已然不可小视。

　　其五，从历史参考角度看，7%尤胜康乾盛世。

　　上下五千年，中华民族不仅留下了璀璨文明，也创造了不少经济辉煌。根据麦迪森和其他经济史学者的研究，直到1820年，中国经济依旧处于世界之巅。那么，回望历史，7%对于中国而言究竟是快还是慢？

　　根据管汉晖和李稻葵(微博)的研究，1402~1626年间，明代年均GDP增速仅为0.29%；而利用刘逖研究中的结论数据进行测算，康乾盛世期间，1680~1800年中国GDP从724百万两银升至3287百万两银，年均复合增长率仅为1.27%；以10年为一个阶段，康乾盛世120年间发展最快的两个十年分别是乾隆年间的1750~1760，康熙年间的1680~1690，两个十年的年均复合增长率分别为3.35%、2.96%。由此可见，7%从数字角度看尤胜康乾盛世。

　　此外，根据麦迪森的研究，1820年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为32.9%，而假设其他条件不变，中国经济保持7%的增速，就能于2035年重回这一占比水平。也就是说，7%增长再坚持23年，中国经济有望在200年历史轮回中重温昔日辉煌。尽管对古代GDP的学术研究和应用存在着种种弊端，但这一历史对比依旧足以表明，7%的经济增速在中国经济史中也实属罕见。

　　总之，种种测算显示，7%不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数字。对7%大失所望显然有失公允，对于中国经济而言，真正值得担心的，并不是经济增速降至7%会怎样，而是能否利用结构调整、资源整合、金融改革和民生激励来实现7%的长期增长。

　　（作者系金融学博士、宏观经济分析师，仅代表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