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东

　　这是颇为讽刺又颇为应景的一幕：办公室前台后方的“中担资本”四个字已经残缺不全，“资”字下面的“人”不见了。

　　7月12日，位于北京复兴门凯晨世贸中心三层的中担投资信用担保有限公司（下称“中担”）原来的办公室，已经没有了几个月前事发时的喧闹。当初引发业界震荡的中担事件现场，只剩下落满灰尘的杂乱地面和一个装修用的简易木梯子斜靠在墙角。

　　闹剧现场已归平静，但中担事件仍在发酵。本报获悉，中担债务问题已经基本厘清，总计约有13亿。其中交给银行的保证金大约有4亿多，这笔保证金是一些企业为贷款，先交给中担再由中担交给银行的。目前，涉及企业可以找对口银行结算。按照10%的保证金比例，在企业还清贷款后，结算保证金。此外还有8亿多的资金来自400多家企业。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担的债务清算中，涉及北京钢贸圈22家钢贸商，业内估算，大约有4.7亿，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此外，石油化工行业企业涉及资金总计大约8000万。

　　知情人士称，这22家钢贸企业，多为规模较大的北京金属商会成员，主要是民营企业。这些钢贸企业为何卷入中担说法不一：一种说法是中担用高于银行几倍的利息对这些钢贸商揽储，钢贸商加入既可以获得高额回报，同时也可以在需要贷款的时候，随时转为保证金；另一种说法是，涉及的资金多是钢贸商只是为了贷款而交给中担的保证金。

　　目前，北京金属商会已经与北京信用担保协会共同牵头参与到中担事件的后续处理当中，但进展缓慢。此前曾有消息称，中担或将进入破产程序，知情人士称，“政府已经说过几次要接盘重组，但一直没有动静。要企业进来参与，但债务问题都没说清，谁愿意参与呢？而那些涉及到的企业，现在只能等。现在是特殊时期，就算企业起诉，法院也不会受理。”亦有消息称，中担几位高层已经被抓。但本报尚未能得到有关方面的证实。

　　资本陷阱

　　7月12日，记者在北京复兴门凯晨世贸中心物业了解到，中担在今年春节后已经解除了房屋租赁合同，其位于中座三楼C301-302原来的办公室已经由中化收回。位于三层的中信银行的一位员工称，“听说是搬走了，但并没有破产。”

　　据悉，中担事件最早就源于今年春节前后的一次北京金属商会年会上，一位银行某领导席间称，中担董事长失踪，随即事件败露。由于不少钢贸商都与中担有业务和资金往来，一时间，北京钢贸圈人心惶惶。一位钢贸商称，“中担被北京市金融局批了5年的牌照，被评为北京市中小企业先进单位，背后的股东还有国企背景。这样的公司，谁能想到它会出事？”

　　中担事件后，银行对北京钢贸圈的各种贷款和融资的监管进一步升级。一家北京金属商会的钢贸商对本报称，刚开始有一段时间，钢贸商贷款都贷不出来了。现在还是偏紧，各个银行对钢贸商的授信已经基本没有了。不过一般财产抵押贷款已经不受影响了，但是银行会进行流程监管，就是这个贷款必须保证用在钢材流通上。银行要看到放给钢贸商的钱，确实是进入到了钢厂的账户里，用于购买钢材。

　　此外，中担事件也给北京钢贸圈内有名的“世铎担保”造成不少负面影响。世铎担保有限公司是由北京金属材料流通行业协会牵头、协会内12家企业共同出资成立的担保公司。公司于2007年7月完成工商注册，注册资本金5亿元人民币。

　　中担事件仍在处理当中，北京钢贸商还需要时间消化事件带来的种种不利。一个问题是，从浙江钢贸危机到北京中担事件涉及的钢贸企业，钢贸商为何频频遭遇资金的陷阱？

　　北京钢贸商会人士介绍说，按照目前的钢贸模式，贸易商通常都需要提前向钢厂支付预付款，按照每10天的间隔进行结算。对于下游贸易商来说，钢厂绝对优势，不仅价格主要由钢厂确定，而且连钢材的轧制时间、发货时间都得按照钢厂的来。通常在市场好的时候，钢厂推迟发货，在市场不好的时候，钢厂恨不得提前发货。眼下正是一波让钢贸商叫苦不迭的行情。“有时候钢厂的发货还没进库呢，市场就已经跌破进价了。这样的市场倒挂局面已经延续了两三个月。”该人士说。

　　而对于下游的用户来说，钢贸商同样被动。以供工地使用的建筑用钢材为例，一般都是先发货，工地付款通常已经在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之后了。加上之前采购对钢厂至少提前10天交钱，一批钢材，整个周期下来，资金的回流最快也需要两个月。以一个普通工地5000吨钢材用量、每吨钢材4000元计算，钢贸商至少需要提前两个月拿出2000万作为本金。对于绝大多数贸易商来说，2000万本金，几乎都是来自银行。这就是钢贸商离不开银行的原因。

　　北京万顺发科贸有限公司总经理萧文亭粗略算过一笔账，按照每吨4000元的价格计算，如果使用银行的贷款，贸易商每做一吨大约亏损20块。如果不用银行的资金，全部用自己的资金做周转，尚能保本甚至稍赚一笔。但问题是，有哪个贸易商有那么充裕的资金？又有哪个贸易商愿意提前拿上千万自有资金垫付呢？

　　北京市金属材料商会秘书长、北京路诚鸿达机电设备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春禄说，按照目前的钢贸模式，可以说没有一家钢贸商可以离开银行和担保公司，做到完全不用贷款。这是不可能的。

　　变革时机

　　张春禄介绍说，目前北京几家比较大的钢贸商都正在探寻新的商业模式，有的主做钢厂，有的主做工地，也有的在整合整个产业链。张春禄认为，眼下对于钢贸行业来说，是一个发生变革的时机，未来一个大趋势是钢贸将朝着交易平台的模式发展。

　　事实上早在三年前，张春禄就曾带领北京金属商会组建过这样一个平台。2009年4月，北京、上海、广东三地钢贸商会牵头出资成立了一家钢材交易平台，他们为这家平台起了一个大气的名字——中金钢铁电子交易中心。这个平台的股东来自三个商会中的27家会员，每家出资100万。这些钢贸商希望，这个平台能够立足长三角、环渤海和珠三角地区，向全国辐射，最终实现全国钢材现货集中挂单、集中融资、集中采购和配送。“就像淘宝网(微博)做的那样。”张春禄说。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北京、上海和广州基本辐射了中国最具有钢材消费活力的区域，交易涵盖螺纹、线材、冷轧、中厚板、涂镀等六大主流钢材品种。

　　尽管在成立之初，就有人质疑该平台能否成功，但也曾被不少人寄予厚望。不过，到今天这个平台已经销声匿迹。至于27家钢贸商投入的近3000万启动资金，张春禄说，“全当给行业探路做试验了”。

　　当时有一个七八十人的团队，在上海组建了办公室，专门负责该平台的运作。张春禄为此还曾经常去上海。现在他总结说，“理念先进，行动落后”。

　　此后，中金钢铁电子交易中心几经辗转，被上海钢之源电子交易中心有限公司接手，钢之源的目标是，“打造一个中国钢铁服务业的阿里巴巴(微博)”。

　　在张春禄看来，这样的理念是很好的。但是要真正地付诸实施，确实非常困难。不仅需要克服电子交易的很多技术问题，还要有与市场相衔接的各种措施。仅有钢贸商的参与，远远不够，银行、仓储、配送甚至下游的工地，都需要融合在一起，才能成为一张网。

　　中金钢铁电子交易中心夭折，并没有打消北京钢贸商对电子交易平台的热情。此后，北京钢贸商亦曾经试图以钢铁信息提供商兰格钢铁为平台，继续打造一个钢材电子市场。

　　兰格钢铁最早创办于1996年，其董事长刘长庆是钢贸圈中最早介入钢材电子商务领域的人之一，兰格钢铁发布的数据和价格信息被北京乃至华北的钢贸商普遍采用。刘长庆也是北京金属材料商会的副会长。近两年，兰格一直试图在目前的信息咨询平台上，延伸搭建一个完整的钢材交易平台。据悉，北京金属材料商会的20余家规模较大的钢贸商，曾与刘长庆商讨过共同入股兰格，并在此基础上组建钢铁现货交易平台。但刘长庆并没有答应。有人分析称，“刘大概是担心一下子这么多人入股，兰格有被‘瓜分’之嫌”。此后，国内最大的钢贸商之一五矿集团亦曾考虑收购兰格，但最终仍未成功。兰格谋建钢铁交易平台的计划仍在推进当中，有消息称，兰格目前在与一些银行商讨合作。

　　在萧文亭看来，走电商模式，通过电子平台交易，是钢贸发展的一个趋势。但是至少在5年内，现货贸易的模式还无法取代。但萧文亭预测说，周宁钢贸商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条是做现货，另一条便是专做电子交易。否则无路可走。

　　今年5月的一天，萧文亭遇到五矿发展的总经理姚子平时，曾被这位来自国企的少帅游说加入钢材电子交易平台，但是萧文亭拒绝了姚子平的邀请。

　　萧文亭说，电子商务对于钢贸来说，毕竟是一个新生事物，虽然阿里巴巴的模式很诱人，但钢材毕竟与一般的商品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