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新世纪》记者 张环宇

　　美国国债上限虽然暂时得到提高，但更大的问题还在前方

　　经过数月艰难斗争，美国国会两党终于在最后时刻在提高债务上限问题上达成一致。

　　美国当地时间8月1日，美国众议院以269票赞成、161票反对的投票结果，通过了提高14.29万亿美元债务上限的计划。8月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正式签署该法案。这使得持续数月之久、引发金融市场剧烈震荡的美国债务危机暂时告一段落。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债务危机的阴霾虽告暂时消散，但不容人们喘上一口气，低迷的实体经济已使得市场神经再度绷紧。

　　8月1日，美国供应管理采购协会公布的7月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创下了2009年7月以来的新低，当月读数为50.9%，逼近50%的“荣枯分水岭”，且远远低于市场预期。加之此前公布的美国GDP数据不佳，投资者对美国经济前景更显悲观。8月2日，即使受到债务上限法案签署利好消息的影响，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仍然大幅下挫2.19%，恐慌情绪笼罩市场。

　　减债两步走

　　按照既定计划，提高债务上限和减少开支将分两步走。在第一阶段，债务上限将被上调9000亿美元。而具体的减少开支措施，将由12名民主党和共和党议员组成的特别委员会在11月23日之前确认，并于一个月后，交由美国参议院投票表决。第二阶段，债务上限将再被提高最少1.2万亿美元，这意味着美国债务上限最少将被上调2.1万亿美元。

　　在莫尼塔公司经济学家林崑看来，两党在提高债务上限问题上达成一致，使得美国主权评级被调低的风险大大降低。但由于目前达成的协议中，第一轮计划只包括降低可自由支配的开支，如果第二轮计划中未涉及降低福利开支和增加税收的相关条款，赤字的长期压力仍将存在。

　　随着债务上限危机暂时缓解，美国国债作为全球储备投资标的身份得以维系。不过，中期来看，变数依然存在。在奥巴马签署法案后，三大国际评级机构中的两家惠誉国际和穆迪先后宣布，将维持美国3A级别主权信用评级不变，但均将美国的评级展望定为“负面”。

　　此前，标准普尔曾警告称，美国需要在未来10年至12年内削减赤字4万亿美元才能避免其3A主权信用评级遭下调，以目前两党达成的初步协议即十年削减2.5万亿美元来看，最终效果远不及标普预期，这也令市场心存犹疑。

　　而且，更大的风险还在于政治斗争。此次提高债务上限的风波，令美国选民对国会和总统的印象大打折扣。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8月2日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选民对国会工作的满意度目前只有14%，为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开始此项调查5年来的最低水平。而美国总统奥巴马的支持率目前为45%，比三个月前下降6个百分点。随着2012年总统大选的来临，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的政治摩擦仍可能升级，而这可能会直接反映到减赤方案上。

　　目前通过的减赤方案仅仅提供方向。但在加税和具体的裁减开支项目上，两党根本性的分歧并未消除。从最终达成协议和此前两党各自提出的方案来看，民主党的政治诉求大打折扣，2012年总统大选前的意识形态之争，看似以共和党的胜利告终。然而，由于具体减支项目并未最终决定，特别是布什政府的税收优惠政策将于明年到期，这些不确定性，可能会重新引发激烈的政治博弈。

　　布什政府时代的减税政策，很有可能将如期于2012年底结束。至于是否延长减税政策，将视经济复苏状况而定。同时，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结果也将影响赤字前景，如奥巴马获得连任，经济状况又有所起色，增税或成为政策选择，这将有利于解决长期的赤字问题。

　　在惠誉国际分析师格罗斯曼(Robert Grossman)看来，中期来说，美国国债“全球基准”的身份仍将维系。“鉴于其无可比拟的流动性，金融体系的独特地位，美国国债的地位暂时不会被取代。”格罗斯曼指出，美元在大宗商品定价，国际贸易结算和金融交易中被广泛使用，与之挂钩的美元资产也就有了独特性。这使得即使美国债务评级出现温和调低的可能性依然存在，美国国债也不会被大量抛售。

　　不过，他也指出，如果美国在公共财政领域不加控制，市场可能会转向其他的投资品种。比如，德国国债或者在欧洲金融稳定工具框架下发行的债务工具。“当这些债务工具的流动性和可靠性超过美国时候，美国国债‘全球基准’的地位将会被动摇，市场会选择其他品种，或者至少部分选择其他品种替代美债。”

　　难题在后头

　　黯淡的经济数据，低于预期的经济增长步伐，使得市场开始重新审视美国经济的增长前景。虽然债务上限问题暂时得到解决，但经济疲软的现状，令政策制定者难以解忧。

　　7月以来，虽然日本地震影响渐渐消退，通胀压力也有所缓解，但美国整体就业状况仍未见起色，失业率仍高企于9%的历史高位附近。疲弱的家庭消费和就业状况，令部分经济学家开始下调下半年美国经济增长预期。

　　另一方面，美联储所处境地也愈发窘迫。在经济超预期走弱和通胀仍可能走强的风险下，美联储在货币政策的平衡上，无疑面临更大挑战。此前，第二轮量化宽松政策的推出，主要为压低市场利率水平，借以刺激经济复苏。而一旦美国经济增长剧烈放缓，美联储的努力将付之一炬。

　　7月下旬，十年期美国国债的收益率在2.88%到3%之间波动。在美国债务上限得以提高后，十年期国债收益率最低探至2.7%附近的低位。

　　渣打银行美国经济学家塞蒙斯(David Semmens)认为，虽然债务上限问题暂时得到解决，但市场情绪的逆转，使得关注的焦点由债务上限转向实体经济。由于7月末公布的美国GDP数据不佳，十年期国债收益率曾一度小幅攀升。但与此同时，穆迪警告西班牙的潜在降级风险，又使得美国国债避险工具的身份得以凸显。错综复杂的影响使美国国债收益率短期内的走势更具波动性。

　　在许多分析师看来，目前美国市场利率水平已经相当低，利率水平进一步大幅降低可能性不大。而且，即便是处理长期赤字的方向正确，长期利率仍可能出现上升。毫无疑问，一旦长期利率上涨幅度过大，原本脆弱的经济必将遭受更沉重的打击。因此有市场人士预言，第三轮量化宽松政策或将再度登台。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联席首席投资官格罗斯日前称，美联储将在8月晚些时候宣布第三轮量化宽松政策(QE III)，但在形式上，QE III将区别于QE II的资产购买。按其判断，美联储将通过口头干预等方式对市场利率上限进行控制。

　　由于QE II引发的争议十分激烈，美联储内部意见分歧也十分明显。在资产购买方面，留给美联储操作的空间并不算大。多数经济学家仍坚信，美联储可能通过承诺长时间维持资产负债表规模，即延长所持资产期限来减轻市场压力。与此同时，在提高联邦基准利率方面，美联储也会放慢既定的步伐。

　　在法国外贸银行经济学家阿特斯(Patrick Artus)看来，对美国现状来说，扩张性货币政策效果有限，量化宽松政策面临较多指责，且家庭负债去杠杆化正在进行。另一方面，财政政策也将受到限制，因为赤字必须要得到控制。在这种两难境地之中，留给政策制定者的选择惟有通过长期维持较低的利率水平和美元贬值来实现。“凭借美元贬值提高产品成本竞争优势，借此引领制造业复苏，这或是政策选择之一。”阿特斯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