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金玲

　　站在“十二五”规划的起点上，人民币如何更好更快地走出国门备受关注。以跨境贸易结算试点为突破，人民币走出国门已经顺利起步，但人民币要从贸易结算货币到真正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仍然需要十分漫长的过程。

　　新机遇

　　一场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机，加上后危机时代国际金融和经济体系变革，正在为人民币带来全新机遇。

　　从人民币互换规模的扩大，到跨境人民币结算的爆发式增长，再到《香港银行人民币业务的清算协议》签署……人民币跨出国门的道路已然越走越宽。

　　那么，下一个5年、10年，甚至20年、30年呢？用上海财经大学MBA学院院长戴国强的话说，在美元大幅贬值的背景下，境外接受人民币的意愿增强，应该抓住机遇加快人民币走出去的步伐。

　　无论如何，人民币走出去顺利起步，但要达到真正国际货币的地位，确实需要十分漫长的过程。

　　“我想少则20年、多则30年，人民币才可能走到一个真正的国际货币的地位。” 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连平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如是表示。

　　事实上，一国货币的全球地位和使用比重并不一定与该国经济规模完全相匹配。美国、英国、德国和日本等国家的货币在全球占有一定比例，这些国家的经济规模和对外金融资产都很大，但并不等于说，其货币会自发成为国际货币。要实现货币的国际化，需要有一系列的安排，包括战略规划、政策推动和资源投入。

　　追溯历史，当年英镑和美元登上主要国际货币地位有其深刻的政治、军事和经济背景，而这种特定历史背景是中国将来难以复制和模仿的。连平指出，人民币国际化的基本路径则应该是市场经济的原则和国际通行的商业惯例，并且需要政府非常明确的战略安排和资源支持。

　　而谈及人民币走出去的活动半径，“人民币将来夺得的主要是美元所失去的。”连平认为，人民币走出去的主要目标区域是现在中国的各类对外交易和美元交易主导的拉丁美洲和亚洲太平洋地区。

　　也就是说，未来人民币的主要竞争对手还是美元。至少从现在看，欧元是个具有十分明显区域性质的货币，要使欧盟各国在彼此贸易和其他活动中使用人民币，可能性非常小；日元的份额则已经较低，就目前日本的经济状态和日元国际化程度，未来发展的空间也不大。

　　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张幼文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则指出，人民币走出去的核心还是贸易，率先的目标区域仍是那些把人民币作为支付工具的主要贸易国家。

　　新突破

　　以跨境人民币结算试点为突破，逐步推动人民币区域化和国际化，几乎已经成为决策层和学界的共识。

　　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企业和区域范围的扩大，从货物贸易到服务贸易的扩展到人民币“非居民账户”(NRA)的开立，再到资本项下跨境人民币结算的试水……都在为人民币走出国门铺设道路。

　　今年6月22日，央行正式宣布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范围扩大到20个省区市，同时不再限制境外地域，试点业务范围也明确包括“跨境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其他经常项目人民币结算”。

　　截至今年9月末，全国各试点银行共办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1971亿元。最新数据显示，截至10月底，中行境内机构已为1000余家客户办理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5500余笔，业务金额超过800亿元。在境外行方面，中银香港则以清算行和代理行的身份办理业务近万笔，金额超过1700亿元。

　　但值得注意的是，目前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中的90%金额是在进口业务上，出口方面没有得到很大进展。这一方面是因为国内出口试点企业名单依然受限，需要经过很多部门审批，而不涉及退税问题的进口企业则不需要审批；另一方面是由于存在中长期人民币升值的预期，境外对人民币的需求相对比较旺盛。

　　以7月底全国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916.42亿元的结构来看，其中出口结算102亿元，而进口结算则为716亿元，服务和其他经常项目结算100亿。

　　连平则指出，在国际货币的结算、交易和储备三大功能中，人民币在经济贸易中的使用是最基础的。“有人说，无所谓贸易，人民币国际化在金融投资和官方储备中也完全可以发展起来，但我觉得这可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需求增长会非常困难。”他说。

　　“从去年7月份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启动至今，尤其是今年试点扩大后，业务量已经有了爆发式增长。”一家国有银行上海分行国际业务部副高级经理对记者说。

　　“事实上，资本项下跨境人民币结算也在以逐笔报批的个案方式做，其中包括人民币对外投资、境外母公司向境内子公司增资扩股、人民币支付股权转让交割款等，客户还是有所需求的。”她继续说道。

　　同时，上海和广东省地区悄然“开口”人民币NRA也在为人民币走出去留下更多想象空间。

　　据本报记者了解，目前上海和广东省试点区域在开户上的做法是，如果“非居民”是境外金融机构，由银行自行开立和报备，如果“非居民”是境外非金融机构的商业企业，则应向央行地方逐笔报送和核准。

　　上述国有银行上海分行国际业务部副高级经理就透露，上海地区的人民币NRA管理办法只涉及开户和销户管理，几乎没有确定该账户收支范围和用途。“用途方面，开户、存钱都是可以的，账户中的人民币利率享受境内利率水平，而结算方面主要是账户资金可用于境内居民和境外另一个非居民之间的跨境人民币业务结算。”她表示。

　　“人民币NRA账户资金能否作为授信额度的担保条件，或者作为境外银行对非居民的融资质押等，都是客户关心的问题。”该副高级经理如是说，“也有客户问，能否通过这一账户购买外汇汇出去，监管方面的回应是还在研究阶段，如果可以，也应该会受限于监管部门对各家银行人民币项下购售额度。”

　　目前，人民币NRA仍处于“问的人多、开的人少”，核心问题就在于其用途尚未明朗。

　　招行相关人士也对本报记者表示，就深圳情况而言，目前人民币NRA账户可用于“一般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等经常项下的收款、付款，境内银行对境外企业发放人民币融资等，但是企业反馈的需求仍非常广泛，包括结售汇业务、账户质押、投资理财等”。

　　戴国强则认为，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作为第一步的情况下，还要扩大对外投融资规模，包括兼并收购企业和购买有价证券等。一方面是产业资本的输出，如矿产、资源类企业的兼并收购，另一方面是金融资本的输出，加快在境外设立分支机构或对境外金融机构进行收购兼并。随着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速度加快，在境外设立更多跨国公司，人民币的接受程度也会增加。

　　“在美元长期贬值和人民币升值的背景下，现在走出去投资的条件更好，应该抓住时机。”他说。

　　新步伐

　　分析人士指出，长远来说，人民币NRA的设立为境外持有人民币提供了便利，将有助于人民币走出去和国际化发展。而随着人民币国际化发展以及境外使用范围的增加，人民币NRA的功能应该根据市场发展和管理情况逐步扩大，比如可以让这个账户拥有有限投资渠道，包括购买银行理财产品、投资债券，继而有限开立证券账户购买股票等。

　　而在一些专家看来，人民币走出去的步伐必将渐行渐近。

　　首先，中国金融市场要基本实现开放，未来境外或非居民持有人民币不会满足于支付结算，还需要投资功能、保值增值功能等，这就涉及到股票市场、债券市场和外汇市场等一系列市场向非居民开放。

　　“要加大国内金融市场的开放程度，逐步放开人民币的自由程度，通过市场供求关系来形成人民币汇率价格。”戴国强如是说。

　　其次，金融市场具有足够的深度。全球使用美元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美国的金融市场是一个规模巨大、产品众多、很有深度的市场，美元持有者尤其是大型机构可以放手进行投资，以实现保值增值。所以如果没有一个有深度、交易活跃和相当规模的金融市场作为支撑，人民币国际化道路也走不远。

　　再次，是海外金融市场的人民币产品创新。目前香港的人民币产品非常有限，香港银行体系虽然允许人民币存款和进行债券投资，但规模和品种非常有限。未来香港会发展成为离岸人民币交易中心，一是银行体系，包括从人民币的支付结算、兑换、存款发展到贷款等业务；二是债券市场的人民币产品创新，即短期和中长期的人民币票据和债券的发行与交易。

　　最后则是资本和金融账户的自由兑换。虽然目前境内银行已经试点开立人民币非居民NRA，但随着人民币走出去的进一步发展，资本和金融账户下的兑换需求也会逐步增加，比如持有人民币的非居民会有投资或回流本土的需求，又比如随着中国经济和金融市场的发展，不持有人民币但是希望以本币兑换人民币、对中国金融市场进行投资的需求也会发展。

　　“这也是放开人民币的‘死结’所在。”戴国强说。而现在，上海方面正在抓紧研究境外人民币回流渠道，可行办法或是允许在上海开立的相关结算账户资金用于银行间债券市场投资，但先期会限定一定投资额度。

　　此外，外国政府将来也会希望能从市场上兑换人民币作为储备，这都需要资本和金融账户下实现人民币的基本自由兑换。

　　张幼文则指出，虽然后危机时代给人民币走向国际和成为储备货币带来新的机遇，但“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关键还是资本项下的自由兑换”。

　　戴国强也说，人民币成为主要储备货币尚缺条件，“一是要实现可自由兑换，二是基于人民币的价格形成基础和国内宏观经济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