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企：学生奶不赚还亏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侯隽/北京报道

　　11月2日9点20分，两节课后的大课间休息时间，北京市丰台区一所小学的孩子们正在集体饮用刚刚配送来的学生奶，孩子们告诉记者，这些牛奶都是由学校帮他们订购的。

　　2000年11月，“学生饮用奶计划”启动，规定有关部门要从具备条件的大中型乳品企业中统一认定定点企业，直接向指定学校配送按照国家标准生产的灭菌奶，同时实行严格的市场准入制度。

　　迄今为止，全国共有48家乳制品生产企业获得认证，成为“学生奶”定点生产企业，生产学生奶的牧场必须接受国家的严格检验和定期抽查。在生产流程中，学生奶的质量检测也更加严格，学生奶不允许进入市场销售。

　　那么，为什么10年过去了，学生奶的推广仍然徘徊不前？生产学生奶的奶企现实情况如何？

　　蒙牛：“学生奶利润极微”

　　作为最早参与学生奶推广的企业，蒙牛已在全国20多省，60多个城市和地区近2000所学校中开展学生奶的覆盖，根据该集团提供的数据，每天有近120多万名学生在校集体饮用蒙牛学生奶。

　　蒙牛集团常温奶销售部经理高飞告诉记者，目前，蒙牛集团在全国开展学生奶计划有如下几种形式：第一是免费的义务送奶，如在陕西省，以政府名义开展“蛋奶计划”，免费给在校学生提供鸡蛋与牛奶，企业参与招标与配送；第二种形式是发放提货券，比如在新疆地区就是以政府财政拨款，给在校生以每天补助的方式下发牛奶提货券投放学生奶；第三种是在大部分地区采用市场化手段来推动计划的发展，在校以自愿的原则订购学生奶。

　　蒙牛集团总裁杨文俊曾经坦承“学生奶利润极微”，由于学生奶对奶源基地和生产设备都有严格的要求，企业这方面投入较大，同时在市场开拓、引导、宣传等方面投入也较大。政府要求安全、廉价、营养的牛奶，廉价就要求考虑到学生的承受能力，价格低于市场价。而且近年来，企业还承受着原奶、能源等多方面的涨价压力。

　　“我们可以坦率承认，学生奶在政策上无优惠，原本‘国家让税，企业让利，学校让费’的策略并无实施，企业在微利及亏本状态下运营，希望国家能够进行营养立法，同时提高全社会关注及重视程度。”蒙牛的一位相关人士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了解到，目前学生奶面临着最大的市场缺陷是学生奶需要家长付费，因此就出现了消费能力限制，比如低收入家庭无法承担鲜奶的费用。对此，蒙牛集团表示，学生奶最关键的就是安全问题，因而配送、储存、分发、领取、饮用、回收整套流程每一个环节，必须严格管理确保学生安全饮用。尤其在低收入地区，鲜奶的保鲜、储运、分销成本往往更高，更需用牛奶来均衡营养的农村学生很难被学生奶计划涵盖，城乡消费水平的差异造成了乳业消费的城乡鸿沟。

　　“我们认为开展学生奶的阻力还是非常大的，主要表现在政府部门、学校老师及家长的认识层面上，大多认为在校推广学生奶是一种商业行为。如何让更多的人认识到学生奶计划的真正意义，工作非常艰巨。再有就是一些地方保护主义还比较严重，如个别省市不让跨地区优秀品牌进入市场，不接受企业在奶办的注册与备案，不接受本地招标（条件锁定）。目前企业关于推广学生奶一直在用2000年的文件，希望国家能够重新下发关于开展学生奶的文件，而且我们希望搭建能够让教委参与的有效平台，这样才能真正实现学生奶校内推广的可持续性。”蒙牛集团表示。

　　伊利：“经营学生奶无利润”

　　自2002年参与国家的“学生奶计划”以来，伊利的学生奶已经遍布全国30个城市，其中以华北、华中和华南地区为主。2009年6月，作为唯一一家供应学生奶的疆外龙头企业，伊利参与到新疆学生奶计划中，参与提供全新疆自治区115个城镇66.77万在校中小学生提供合格的饮用奶。

　　“从企业自身来讲，企业推广学生奶看重的不是经济效益，因为目前伊利的学生奶价格要低于同类市场产品销售价格的15%-20%左右。集团学生奶处于无利润经营阶段，但是伊利会继续坚持推广学生奶。”伊利集团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企业参与学生奶推广一方面是在做未来消费者的培养，养成孩子的饮奶习惯，使他们对品牌有认知度，做大市场；另一方面，对于其他销售渠道的建设也是有益的，是互补性的，如在中西部开展学生奶事业可以拉动当地经济发展。

　　“通过管理学生奶、提高奶源质量，可以建立稳定的牛奶市场，对当地的乳品企业能起到推动作用。所以参与学生奶无论是从下一代的健康成长，还是企业产业链的整体发展来讲，都是非常好的事情。”伊利集团执行总裁张剑秋对《中国经济周刊》表示。

　　随着参与学生奶计划工作的不断深入，伊利感触最深的是如何完善配送机制。一位参与湖北黄冈老区送奶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当地人口多，学校分散，又不通公路，工作人员只能骑三轮车将牛奶一箱箱的送达。“因为学生奶是食品，要在学校集中饮用，所以相应的应急机制也需要积极探讨。”据了解，目前学生奶要求原料必须是100%的纯鲜牛奶，采用超高温灭菌包装，不能添加任何防腐剂，在常温下可保质6个月。按照要求，学生奶由生产厂家直接发往各地学生奶配送中心，再由配送中心发往各学校。“所有环节，节节相扣，不允许有丝毫差错，所以企业压力也是很大的。”

　　目前，学生奶推广工作涉及到多部门，尤其历经了一系列食品安全事件，学生奶的推广难度增加。各企业每年还必需投入一笔宣传费用。

　　“尽管自2000年以来国家在各项文件和政策上一再提及考虑对学生奶产品减免增值税退税返还、对贫困家庭学生进行学生奶实物补贴等措施、扩大学生奶覆盖范围等事宜，但一直处于研究和讨论阶段，并未真正实施。学生奶项目，更需市场机制的激励来进一步推进。如果国家出台一些税收政策，企业将更有信心做好这项工作。”伊利集团相关负责人建议。

　　三元：企业贴钱继续参与

　　作为北京市场占有率最高的乳品企业，三元集团提起参与学生奶的投入和收益时，相当谨慎。三元市场部的王经理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明确表示：“现在的牛奶价格战已经打得相当厉害，学生奶的收益其实大家都清楚。至于学生奶未来如何发展 ，除了企业自身加大内功的同时，也希望外力上，尤其是相关扶持政策的及时到位。”

　　记者采访发现，学生奶计划因为涉及企业的参与，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利润问题，企业不可能做赔本买卖。按国际通行做法，对于学生奶一般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政府给予企业奶价补贴，一种是企业免费供奶，政府支付全部费用。而我们国家目前的做法则是各城市对学生奶企业进行招标，价低者得，供应学校的牛奶一般低于市场价20%左右，250毫升装的学生奶售价一般在1.3元至1.5元左右。

　　“像蒙牛、伊利这样的企业毛利率只有不到5%，低于市场价20%供应学生奶，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情况。”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政策和立法的缺失是造成学生奶先天不足的主因。“目前几家学生奶大户现在也只是为了图个面子，生产一些固定的产品继续投放。学生奶是以广大中小学生为主要对象，安全要保证、质量要求高、因而风险也就大些，如果要求企业加大力度，必须采取有力的扶持对策。但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些地方性政策以外，全国范围内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补贴政策出台。”

　　据了解，各地针对学生奶的补贴政策也不尽相同。在补贴较高的地区，如以乌鲁木齐市于2009年9月在全市范围推进学生奶计划，享受到该计划的学生每人按1.5元享受补贴，1年365天不间断，市财政专门给市学生奶办公室拨付100万元资金。而有些省市，如广东则规定学生奶作为调味奶，国家征税17%，比普通白奶的13%高了4个百分点，这也影响了部分企业的积极性。

　　“学生饮用奶”不应该取消

　　国务院参事 任玉岭

　　中小学生的健康与营养问题曾经在老一代革命家的关注与呼吁下，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视和支持，并于1999年12月30日出台了经国务院批准的“学生饮用奶专项计划”。

　　但由于种种原因，至今学生饮用奶对中小学生的覆盖才只有1.7%，而且最近在上海出台的有关文件中，又出现了“取消学生饮用奶”的条文。中国学生饮用奶到底怎么了？

　　70多国实施了学生奶计划

　　人体的生长，在5-13岁为发育的关键期。牛奶是比较完善的天然食品，在中小学期间保证学生饮奶，有利于解决营养不良和提高整个民族的未来健康和身体质量，还可以促进牛奶业的发展。正因如此，已有70多个国家实施了学生饮用奶国家计划。

　　温家宝总理在2006年讲到：“我有一个梦，让每个中国人、首先是孩子，每天喝上一斤奶”。如果要使这个梦想成真，就要推进牛奶业的大发展。

　　我国现在有牛奶产量3651万吨，2008年人均日奶量已达75克，这比1949年的人均1克，提高75倍，比2000年人均8克，提高了近10倍。但是牛奶在我国居民的蛋白质食品中所占比重同很多国家相比还低得多。

　　我国是个农业大国，麦草等饲料的产量高达6-7亿吨，发展奶业潜力很大，是使我国农业增值的重要空间。但由于中国人过去没有饮奶习惯，而致很多人体内缺乏一种诱导型的乳糖分解酶。因此，一些人饮奶后乳糖难分解，容易拉肚子，因此影响了牛奶市场的进一步开拓，在我国人均奶量还低至世界平均水平1/4的情况下，牛奶市场就已出现了暂时的过剩。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积极促进中小学生喝奶，使他们在孩童时期就能于体内生成乳糖分解酶，克服厌牛奶习惯的产生。

　　另外，从学生的身体健康考虑，实施中小学生饮用奶计划也有着很大的紧迫性。胡锦涛总书记2003年就曾强调指出：“牛奶本身就是温饱之后小康来临时的健康食品，不仅小孩喝、老人喝，最重要的是中小学生都要喝上牛奶，提升整个中华民族的健康素质”。但是由于收入差距较大原因，很多家庭还不能保证中小学生在家饮奶，造成很多孩子发育缓慢，个子矮小。因此，十分需要有中小学生饮奶计划跟上来，使总书记的指示落到实处。

　　扶持学生奶的四个建议

　　一、尽快出台企业扶植政策的建议：2007年国发（2007）31号文即《国务院关于促进牛奶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指出，要“完善学生饮用奶定点生产企业扶持政策”，但已过两年，相关政策还没有任何信息，直接影响了国家学生奶计划的推广，使既定目标难以实现。为此建议尽早落实31号文件精神，尽快出台学生奶定点生产企业的扶植政策，不再拖延。

　　二、敲定对学生奶的补助标准和补贴办法的建议：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对学生饮奶计划实施财政补贴，且行之有效。我国也应出台学生奶补贴办法，将其纳入国家财政计划，当前以补贴20%～30%比较适宜。

　　三、调整管理部门，加强对学生奶计划的领导和实施力度的建议：十年前国务院决定，国家学生奶计划由农业部牵头，轻工业部配合，会同国家计委、教育部、财政部、卫生部、质监局七个部门共同实施。管理部门过多，出现了都管都不管的局面。我建议由教育部牵头，由工信部协助，负责落实学生奶计划，其它有关奶品供应、质量保证、补贴资金等，需通过扶植政策予以明确。

　　四、建议制定学生饮奶计划实施法规，确保中小学饮奶计划顺利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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