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

　　雷曼兄弟破产一周年。雷曼兄弟的失败使美国次贷危机真正发展成为波及全球，特别是曾被认为“脱钩”的新兴市场经济体的金融海啸。

　　笃信“脱钩”者认为，以当下世界经济结构，发生在发达经济体的严重信贷危机只会深度打击其本国经济，或者在金融关系更紧密的发达经济体之间传播。而新兴市场经济体，尤其是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各国，可以在西方衰退的背景中保持快速增长。受此论引导，前年年底至今年上半年，投资者在华尔街、伦敦股市暴跌时继续向新兴市场股市注入资金。

　　投资者真正开始怀疑“脱钩”，并与之脱钩，是看到雷曼兄弟破产。一时间，对风险的担忧情绪全面扩散，无远弗届。缩小风险敞口、割肉止损成为从悉尼到香港股市的一致反应。投资者不能回避一个冷酷现实——经济增长依赖向发达经济体出口产品的新兴市场无法逃脱外部需求急剧萎缩的冷冻室环境，其股市也无一例外地受到重挫。

　　一年过去，中国经济似乎已经带领整个亚洲经济强劲回升。久不闻雷曼兄弟葬礼上安魂曲的调子，“脱钩”又成为当季流行语。新的证据是，虽然全球经济都出现了复苏的迹象，但反弹力度并不相同；虽然全球股市都爬出了谷底，但新兴市场表现尤为引人注目，领先者居然是那些一度显得不堪一击的出口导向型经济体的股市。道琼斯工业股票平均价格指数较年初低点上涨了45%，但摩根斯坦利资本国际亚洲股市指数（不含日本）同期上涨了70%。新加坡股市同期上涨80%，中国的上海和香港股市同期分别上涨了约75%和87%。

　　投资者乐观地相信，北京通过政府大规模刺激措施和宽松的货币政策成功拉动了本国经济，大有希望实现2009年经济增长8%的目标。与此同时，北京制造的“中国需求”帮助日、韩、新加坡和澳大利亚等国经济得到提振。这些推动全球经济的因素好像是独立于传统西方国家的。于是，他们进一步认定，“脱钩”依然成立，雷曼兄弟破产导致的金融市场崩溃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现在，程咬金完成了他虚张声势的三板斧，一切照旧。

　　果真如此？可惜不是。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依靠出口实现增长的经济体，并没有完成其经济增长结构的调整。政策刺激和政府投资只能暂时代替出口下降造成的增长缺口。只要亚洲最大的出口市场——美国不走出高失业率和消费者开支疲弱的阴影，一旦产出国政府力竭技穷，看上去脱了的钩还得牢牢挂上。须知，美国人每年消费支出近10万亿美元，而中国和印度的支出总和只是美国的五分之一。回到股市表现，跳得更高的跌得更低。最近，因担心投资者热情过头，新兴市场的反弹已经停滞。

　　真正要“脱钩”，新兴市场经济体就要摆脱对出口的依赖，当地消费者就需要大幅增加开支，吸收本国不断增长的产能。刺激内部需求，刺激消费，需要一系列复杂的制度改革和政策调整。这不会是一个短时间内可期成功的进程。一个可资参照的观察对象是货币政策的独立程度。此独立非指一国对本国货币政策独立决定的主权，而是指其货币政策与国际主要货币发行国货币政策关系的紧密程度，以及是主动还是被动。如果亚洲各经济体央行还亦步亦趋地跟随Fed（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的脚步，我实在想像不出其经济能“脱钩”多远。

　　再度信仰“脱钩”，雷曼兄弟就白死了。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电邮：chenxuchenxu@msn.cn，本专栏每周一至周五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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