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奇大的结果

　　■梅桑榆

　　“人是会变的”一说，乃是经过实践检验了千百年的真理。人往其他方面变化，大都需要一个过程与较长的时间，而某些人的乌纱加顶之变，则往往只需一夜之间。有些人为民时谦虚谨慎平易近人，甚至能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然而一朝为官，立刻摇身一变，装官样，打官腔，耍官势，抖官威，在百姓面前哼哼哈哈，颐指气使，对于他们的疾苦更是不愿闻也不想问。这些名为“公仆”实为老爷的官僚高高在上，架子奇大的结果，必然招致其治下民怨沸腾。

　　古语云：“王侯之门深似海”，有些人远未达到“侯”级，但他阁下之门却比太平洋还深，百姓别说要他阁下出面解决问题，就是想见他一面，也要比唐僧师徒见到如来佛还难。你若是到他办公的地方去找，必有门卫把关、秘书拦截，或由办公室主任之类扼守要道。即使你有关云长先生之勇，能够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见到他阁下，多半也只能是得睹尊容而已，距解决问题还要差上一段长征的路程。你话尚未说到一半，他便猛打“退堂鼓”，或曰“我要到某地开会”，或曰“我要到某地视察”，或曰“我没时间”，然后公文包一夹，扬长而去。你若是到他府上去寻，恐怕除了吃闭门羹之外不会有别的收获。

　　此类两耳不闻民疾苦的官僚，靠他的属下、家人对来访群众左挡右挡，也许可以使一些群众知难而退，特别是那些边远地区的农民，进城不易，跑来跑去，一无所获，就会寒了心，泄了气。但有些牵涉到大多数人利益的问题，却往往有一种凝聚力，若对待这些来访的群众仍高高在上，不闻不问，则如同往汽油中掷入火种。结果是今天这里的农民与乡政府发生了冲突，明天那里的农民成群结队进城上访，后天某厂的工人又到县（市）政府门口求见地方长官……待到四处火起之时，此等人才不得不放下架子，开始“亲自”——亲自充当“消防队员”东奔西跑，忙于“救火”。

　　更有一些人在四处火起之时，仍将其属下推到第一线，自己则溜之躲之，以至于如火上浇油，致使事态进一步扩大。而今交通发达，不仅条条大路通省城，而且条条大路通北京。百姓的问题在当地得不到妥善解决，只有越级上访一途。他们或选代表赴京，或开着汽车、拖拉机，结队驰往省城。前者影响尚不太大，后者则往往引起哄动：十几辆或几十辆汽车、拖拉机排成长龙，车上贴着书有上访内容的标语，浩浩荡荡，往省城进发，沿途要经过多少村镇？要有多少人知道某地的民怨？对麻木不仁的官僚来说，沿途的影响倒不算啥，他们最怕的是，事情闹到省里，或是闹到北京，自己轻则要挨批评，重则要掉乌纱，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们才开始着慌——亲自率人追堵；追堵不成，便一路尾随，软硬兼施，又吓又劝，要百姓回转……总之是无论用啥手段，只求能把“火”扑灭就行。

　　这些人在忙于救“火”之时，如能翻然悔悟，将火扑灭之后放下架子，处处为百姓着想，及时为百姓解决问题，倒还算好；只是他们一将眼前的“火”扑灭，便又故态复萌，鼻孔朝天。而鼻孔朝天的结果，只能是架子不倒，“救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