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低油价时代

　　世界原油价格在经历了大约10个月的盘整之后，再度不断上扬。进入7月份之后，油价又一次突破70美元/桶大关。夏天是汽油消费的高峰季节，但欧佩克却并没有增产的意思。在非洲尼日利亚频繁发生恐怖主义活动，恐怖分子袭击油田、绑架人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德克萨斯州和堪萨斯州的部分炼油厂暂时关闭。这些都是推动油价上涨的短期因素。更值得关注的是，国际能源机构（IEA）发布的一份《中期石油市场报告》指出，“尽管过去四年以来石油价格持续高涨，本报告预测市场供需矛盾将在2010年之后更加恶化，欧佩克的剩余生产能力到2012年会下降到最低点。”这份报告的预测再度引起人们对“石油巅峰”（Peak Oil）的议论。

　　所谓的“石油巅峰”理论，是指石油的产量会逐渐上升，直至达到最大产量，但是从此之后，石油产量会逐渐减少，就像爬山一样，一边是上坡路，另一边是下坡路。按照统计学上的术语，石油产量的变化会遵循一种“钟形曲线”。进入拐点之后，石油供给会以每年2%~3%的速度下降，但是石油需求会以2%~3%的速度增长，供需缺口逐渐扩大，结果是油价不断上升。“石油巅峰”理论的预言，不是说石油即将耗尽，而是说廉价石油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国际

能源机构指出，到2010年，

石油价格如果超过100美元一桶，是毫不令人吃惊的。什么时候会到达“石油巅峰”？有关的估计差别很大，但是，如果要说有共识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认为，大部分分析家都认为石油巅峰可能会在未来10年之内出现（参见附表）。

　　如果跨越了“石油巅峰”，油价的上涨趋势将不会逆转。持续上涨的油价将对经济和生活带来深刻的影响。人们往往把现在所能够享受到的方便和富足的生活归功于科技进步，但是，同样不容忽视的是，我们当前的现代生活方式是建立在廉价石油的基础上的。如果油价上涨，首先会对交通带来影响，因为几乎所有的现代交通方式，汽车也好，飞机也好，航运也好，都依赖于石油。城市生活方式对石油的依赖程度更重。油价上涨还可能带来粮食价格的上涨，因为化肥、农药、农用塑料等，均需要用到石油原料。如果油价持续上涨，我们将迎来一个全球通货膨胀的时代。

　　当然，对“石油巅峰”理论的质疑一直存在。地球上“传统石油”（conventional oil）的储量估计为3万亿桶，但是还有“非传统石油”，比如重油和油砂，估计还能提供1万亿桶。油价上涨能够促进对石油的开采和投资，导致石油供给增加，同时会减少需求，最后是石油的供求会自发平衡。科技的发展会带来石油勘探技术的进步，说不好地球上什么地方还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油田。

　　这种乐观的预测大多是建立在对“看不见的手”的信心上的，但是，在石油市场上，看不见的手并不灵敏，很多因素在制约着市场供求的灵活调整。尽管油价不断高涨，但是对增加石油供给的投资并没有显著提高。对石油供给的投资耗费巨大、风险很高、周期漫长，石油生产国和石油企业之所以不愿意加大投资，主要担心未来油价会下跌，或是石油消费国会转而开发其他替代能源。石油消费国其实也没有真心实意地寻找替代能源，比如

太阳能和天然气到2004年只占世界能源消费的0.3%，到2010年也不过1%左右。最后的结果是，大家在彼此的猜忌和观望中失去了采取行动的最佳时机。如果真的等到“石油巅峰”到来，再采取行动，已经为时过晚。乐观的预测必须假定人们对未来有完全的信心，而且会采取前瞻性的措施，但在现实中，人们更多的时候是像坐在锅里的青蛙一样，随着水慢慢烧开，变得越来越麻木，最后只能等着被煮熟。

　　国际能源机构的报告非常小心地没有提“石油巅峰”，这份报告说，“我们的报告非常清晰地指出，在全球产量中属于传统原油的部分，到目前为止已经到了一个高原，而非巅峰”。按照他们的预测，在2007年到2012年之间，石油需求的年均增长速度为2.2%，未来5年石油需求会从现在的每天8610桶提高到每天9580桶。但是，石油供给的增长速度会每年降低2%~3%，到2012年左右，可能会出现能源“供给紧缩”（supply crunch）。

　　不是巅峰，而是高原，听起来更令人安心一些，但是，我们并没有把握，当过了这段时期之后，石油供给的下降会是缓慢有序的。石油公司和产油国可能会尽可能地保持生产稳定，将巅峰延长为一片高原，但是，这种做法只是把危机拖得更久，并使得最终的产量下降来得更加剧烈和突然。在高原之后，可能是陡峭的悬崖。（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助理）

中国经营报记者：何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