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富翁"现形记：闷声发大财，财没发牢倒坐了(3)

　　记者：那是因为你的成本很低。

　　周益明：对，我基本上没有成本。

　　把一个资不抵债的公司，通过银行贷款、反复倒帐、购买小公司等一系列运作，做成一个注册资本三亿元的集团公司，再把一个虚假注册的空壳集团，通过会计师事务所，包装成一个资产27亿元、净资产12亿元的颇具实力的大集团公司，周益明做好了收购上市公司的一切前期准备。可是侦查到这里，一个关键问题摆在了专案组面前。

　　邢林(四川省遂宁市公安局副局长)：他没有实力 钱哪来的？3.8亿是事实啊，钱哪来的？

　　四川明星电力原来是遂宁市一家国有控股公司，也是遂宁地区的一家支柱企业。2002年，遂宁市为了加速企业发展、繁荣地方经济，决定出让原来在明星电力的部分国有股份。消息传出，吸引了四川省电力公司、健力宝、娃哈哈等众多有实力的公司前来竞争购买，与这些竞争者相比，深圳明伦集团既没有名气，也没有钱，甚至没有任何真正的实力。

　　周益明：他们(政府)的重组的方案，第一个就是省电力公司，第二才是明伦，第三才是健力宝，政府本来就不是特别看重我们，我们只是一个备用的。

　　对于遂宁市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规模转让国有股份，遂宁市政府也非常重视，专门派出了考察组，对有意购买的企业是否具有实力进行实地考察，深圳明伦集团也是考察对象之一。可是明伦集团除了在深圳科技园有一处二层楼的房产作为办公场地外，几乎没有任何其它可以考察的项目，于是，周益明就安排考察组先后去了广东东莞一家名为汉阳的电子生产企业以及深圳市区一处名为广州大厦的房地产项目。

　　周益明：让他们去看，并没有说，这个资产是我们的。

　　记者：那考察组的人没有人向你提出疑问吗？

　　周益明：没有。

　　记者：你在考察期间担心过没有？

　　周益明：担心什么呢？

　　记者：担心被识破。

　　周益明：没有，大不了我不做，我也没有什么损失，政府其实它很简单，结果当时政府的想法也是对的，我不管谁来，你只要能拿得出3.8亿的现金，你肯定不是小公司，而且这个现金绝对必须是在按时间之内支付。

　　出于对遂宁市政府的心理揣摩，周益明并没有担心考察组在深圳考察时露出马脚，在他看来，真正的实力是能不能拿出巨额的收购资金。而且这一点，也是周益明之所以能够战胜其他竞争对手的主要原因。

　　记者：人家当时娃哈哈健力宝，这都是响当当的大牌子，你这个明伦谁都没听过。

　　周益明：别人也有提(收购)方案的，但别人大部分都是以，比如说资产置换加一部分现金，而像我们提的就说比较省事，我们就是纯现金，但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我们价钱出的比较高吧。

　　周益明在收购方案中提出全部以现金收购四川明星电力的股份，而且周益明给出的3.8亿元的价格又远远高于其它竞争对手，渐渐地，在谈判过程中，周益明的深圳明伦集团取得了遂宁市政府的青睐。可是，3.8亿元从哪里来呢？

　　邢林(四川省遂宁市公安局副局长)：这个时候，在给他做了思想工作的情况下，他也有负罪感的情况下，他还是把这个情况给我们讲了，特别是讲到与那个银行勾结怎么搞这个过桥贷款，他一说我们很惊诧，收购资金不是他的钱，是银行的钱，当时我们说银行怎么可能借给你几个亿呀！

　　在2003年之前，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就已经做出过明确规定，银行贷款不得用于收购上市公司股份，也就是说，如果周益明收购四川明星电力股份的3.8亿元全部来源于银行贷款的话，那么放贷银行将是严重的违规行为。

　　记者：你签(收购)协议的时候你这3.8亿拿到手了吗？

　　周益明：我签协议之前虽然没有拿到手，但我银行早在去年(2002年)年底我就谈好了。

　　记者：谈的时候明确告诉他说，你是要用来收购上市公司的吗？

　　周益明：对。

　　记者：说得很清楚。

　　周益明：很清楚。你用权益性投资，银行是肯定是批不了的，所以只能用流动资金的名义，是我把方案给他们想好了，他们银行不可能想方案给我想，是吧，我把所有可能遇到的困难或者能成功的方法 我想好了，我自己设计好，我就跟他们谈这样。

　　记者：那也就是说之前的这一套流动资金贷款的，贷前调查的东西也都是虚假的？

　　周益明：怎么说呢，既然银行你知我知的话，那就不能说虚假的，只是说，大家为了避免监管，表面上看起来是流动资金贷款。

　　记者：那他怎么敢跟你担这个风险？

　　周益明：把收购成功后的股权压给你们(银行)，作为他们来说，他们认为也没有风险。

　　记者：他们凭什么为了你去违规呢？

　　周益明：因为深圳的所有银行存在一个通病，这也是能给我们有机可乘的机会在里面，就是你要考虑到银行要发展，要发展它必须把规模做起来，那规模做起来它就要存款，那要存款怎么做？你给我贷多少，我给你存多少，就是把贷出来的钱又存回去，再把存的钱做抵押再贷一遍，换句话说比如我在银行，我贷款贷了四个亿，但我最多的时候，在它那里存款存了八个亿，但这存款的来源也全部是他们的贷款，他们也知道我是贷款，但他们为了发展，他们也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记者：但这不都是空手道吗？

　　周益明：空手道你也得会玩啊。

　　银行需要开展业务，也需要经营业绩，周益明又准确地把握了银行高管的心理，在所谓互惠互利的条件下，与银行一些高级管理人员勾结在一起，得到了贷款。可是，毕竟这样做属于严重的违规行为，这些银行的管理人员就敢于冒如此巨大的风险而不顾吗？带着疑问，我们来到深圳，找到了当时放贷的银行。

　　记者：如果说就你们银行管理来说，如果(银行)明知道这是违规贷款还发放给他(明伦集团)的话，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处理呢？

　　银行工作人员：这不是违法，这叫违规。

　　银行方面以没有上级通知、不便接受采访为由，回绝了我们的采访要求。我们只知道，在当时，银行违规放贷，如果没有对银行造成损失，那么就仅仅属于一种违规行为，不够成犯罪。而现在，新《刑法》已经做出了修改，类似于银行这种行为，就会够成非法放贷，将会追究银行相关工作人员的法律责任。

　　银行工作人员：可能前几年银行里可能都是有时候打打擦边球，比如说这个不能做，我就可以采取另外一个方式做，可能有些擦边球，因为那个时代，银行可能你说完全按照《贷款通则》，《贷款通则》的办法来操作的话，很多事情就做不了。

　　通过一系列违规、违法的所谓运作，2003年，周益明的深圳明伦集团，一个实际上资不抵债的空壳公司，却以3.8亿元收购四川明星电力28%的国有股份和法人股，实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蛇吞象”，也就在这一年，名不见经传的周益明也一下子跃居福布斯富豪榜百名富豪之列，名躁一时。可是，就在周益明入主四川明星电力之后，细心的人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记者：靠着一系列的作假，可着3.8亿元的银行贷款，周益明终于入主四川明星电力，但是有一件事让人觉得很纳闷儿，3.8亿的银行贷款一年的利息算下来得三千多万，而周益明作为第一大股东一年下来的股权分红再怎么算也超不过两千万，也就是说这是一笔亏本的生意，周益明为什么要做？

　　经过一个阶段的侦查，专案组掌握了周益明及其深圳明伦集团在入主明星电力前的所有真实情况，与此同时，周益明入主明星电力后挪用或侵占资金的情况也逐渐被警方掌握。

　　邢林(四川省遂宁市公安局副局长)：最后我们发现那还不是几千万的问题，整个从明星这样倒出去的(资金)是12个亿，因为他一说那个收购款不是他的钱，这就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这就是我们构成诈骗的一个要件之一，所以这样，我们的侦查视线就爬高了，我们认为他这个根本不是简单的挪用和侵占，他应该是诈骗，一种骗局。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专案组立即着手对这12亿资金展开调查。周益明作为四川明星电力的股东，怎么可能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挪用或者侵占明星电力12亿元的巨额资金？12亿的资金又到那里去了呢？

　　记者：你在支付这3.8亿的时候你是很清楚，你一定要得到的是这个公司的管理权？

　　周益明：可以这么说，那谁的投入都希望自己的投入的利益的最大化。

　　事实上，周益明购买四川明星电28%的股份后，就成了明星电力的第一大股东，在企业改组后的第一次董事会上，周益明成功当选为四川明星电力董事长，而且由周益明所提名的董事也在人数上成为了董事会的绝大多数，与此同时，周益明还改组了原明星电力的财务部门。

　　周益明：财务总监是我派的，我又成立了财务结算系统，这个所有的支付条件(只要)财务总监签字，我签字，这个钱就走了，而且我的签字比较简单，我就刻了一个签字章，在这个财务总监那里，我就打个电话就行了。

　　记者：就这么简单，就你挪一笔资金，你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周益明：对。

　　记者：就这么简单？

　　周益明：那还需要很复杂吗？

　　如此一来，四川明星电力的经营决策与财务管理等重要部门都被周益明个人所掌控。按照规定，上市公司股东不得挪用或侵占上市公司资金，也不得利用上市公司进行担保贷款，可是，此时已经大权在握的周益明已经不会再去理会相关规定了。很快，周益明就挪用了2亿元四川明星电力的资金，用来偿还深圳明伦集团收购明星电力时的部分贷款，剩下的贷款也做了更改，由四川明星电力进行担保。

　　邢林(四川省遂宁市公安局副局长)：你是用银行的资金来支付，表面看，你确实履行完合同，而实质呢，你是最后用我明星挪用的钱去还贷，没有还完的，用我的明星去担保，你实际，你来收购我明星，我明星给你买了单，那你这个放之四海，你这个肯定都说不过的嘛，这不叫骗叫什么呢？！

　　一年多时间里，周益明还以投资和对外贸易的名义，从四川明星电力以及所属公司非法拆借、挪用数亿元资金，一方面，用于深圳明伦集团的日常经营性开支，相当于由四川明星电力养活了深圳明伦集团，另一方面，用于深圳明伦集团自己的投资或经营。案发时，深圳捷美商务中心大楼5.1亿元的售楼款，也在被非法挪用之列。

　　记者：那你实质上也是把明星的钱拿出来投自己的产业了？

　　周益明：这个从局部来说，你讲得对。

　　记者：但你当时就没有想过要这么下去的话，那这个泥潭就越来越大？

　　周益明：没有办法，你已经爬到老虎屁股上了，你想下，下不来。

　　因为毕竟有3.8亿元银行贷款需要归还，虽然暂时由四川明星电力买了单，但是这个亏空迟早要弥补，所以周益明在挪用了数亿元资金后，把大多数用在了深圳明伦集团自己的投资项目上。例如，周益明花1.5亿元购买了一个江西的高尔夫球场项目，准备仍然故技重演，通过虚假注资、反复倒帐、所谓包装升值等手段，使它迅速增值到4亿元，以冲抵在明星电力造成的亏空。可是恰逢2004年国家紧缩银根，贷款的压力以及资金链的难以为继，终于使周益明品尝到了所谓运作的苦果，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周益明：那只有从明星电力先挪，哪里有钱就哪里挪了呗，因为2004年开始

宏观调控，我贷不到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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