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久霖获罪前后

　　

　　中航油前总裁陈久霖Phototex／图

　　□郭继光

　　本周二，因被判四年零三个月的监禁和33.5万新元的罚款，中航油前总裁陈久霖成为第一个因触犯国外法律而被判刑的中国在国外挂牌上市公司的总裁。同时在新加坡，陈也成为第一个因内部人交易而入狱的人

　　判决立即执行

　　经过一场漫长而激烈的辩论，陈久霖案终于在本周二尘埃落定。

　　3月21日上午10点，新加坡初级法庭再次开庭。面积不大的新加坡初级法庭的第24号庭里面坐满了来自各国的记者、陈的家人和朋友、中航油的职员和中国大使馆的官员以及各方的律师。

　　大约11点45分，法官黄建安(WongKeenOnn)开始最后宣判。陈久霖穿着粉红色的上衣，打着领带，静静地站在被告席上，一脸肃穆，仔细地聆听着翻译所说的每一个字。

　　“与其他的人相比，很明显，被告发挥了主要的和更大罪责的作用，”黄建安最后宣布，“被告总共被判四年零三个月的监禁和33.5万新元的罚款。”

　　陈由于欺骗德意志银行被判四年，没有及时向新交所披露信息判三个月，局内人交易四个月，与前两项罪行同期执行。由于发布错误的和误导的声明被罚款33.5万新元(1新元相当于4.9元人民币)。

　　陈久霖由此成为第一个因触犯国外法律而被判刑的中国在国外挂牌上市公司的总裁。同时在新加坡，陈也成为第一个因内部人交易而入狱的人。1991年，新加坡前银行家和商人AllanNg由于局内人交易被判刑，但在上诉期间被推翻。其他发生过的局内人交易案例均是以罚款惩戒。

　　在听到法官的判决后，旁听席出现少许骚动，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陈的脸色也变得更加严肃。

　　在记者拿到的六页判决书中，黄建安法官认为中航油事件是1995年英国巴林银行事件后震动新加坡金融市场的最大公司丑闻，陈久霖等人的行为———内部人交易和欺骗———“不是一时的冲动所为，相反，他们是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的”，“不仅内部人交易破坏了公众对市场的信心，欺骗行为也一样”。

　　因此，法官强调监禁处罚是对白领犯罪的一种警告：法院绝不容忍那些危害新加坡作为一个商业城市和金融中心的声誉和信心的行为。

　　“法庭考虑到被告在整个过程中没有涉及个人利益，以及他在出任总裁后对社会的贡献。不过，法庭对判决白领犯罪的基本准则，就是要保护公众和大众的投资利益。”

　　宣判后，陈久霖提出有个人事情要处理，申请延后三周服刑。法官在3月21日早上曾经表示陈可以延后三周，到4月11日开始执行，不过保释金要从原来的200万新元增加到280万，并且下午5点前交齐。

　　但到了当天下午，情况却突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主控官、副检察司许宝龙(DanielKoh)认为陈在新加坡没有“任何家属”，也没有任何资产，因此有“逃跑的风险”，另外，在保释等候审判的十个多月里面，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处理个人事情。最后，陈的申请没有得到法庭允许，护照被收缴，刑期从3月21日开始。

　　新加坡当地的主要媒体对陈申请延期执行刑期先被批准，后被拒绝，都感觉意外。主流英文报纸《海峡时报》用“戏剧性转折，前中航油总裁直接进监狱”的标题描述了这个过程。商业报纸《商业时报》也认为这一转折让人“惊讶”。《联合早报》也认为“事件在午后急转直下”。

　　激烈的三日辩论

　　陈是在去年6月初被控上法庭，当时一共面对15项控罪。上周三，陈久霖对欺诈、在财务报告中造假、没有及时披露巨亏及局内人交易等6项罪状认罪，其余的9项控罪，则由法官在宣判时一并考虑。

　　陈久霖于3月15日在新加坡初级法院正式出庭受审。在连续三天多的时间里面，控辩双方交锋激烈。

　　在开庭第一天，尽管陈久霖主动认罪，但是他的代表律师黄锡义还是进行了长达一整天的减罪陈述。在陈述中，黄锡义主要强调，陈久霖在任何时候都没有从公司的危机中获取任何私人利益，而是考虑投资者的最大利益；期权交易的决定是集体作出的，并且是根据中航油外部和内部专业人士的意见作出的；面对着巨大的损失，陈主要关注的是能控制局势并降低亏损，所以忽略披露的义务和责任。他强调“在这个过程中，陈久霖希望不惜代价地控制局势，而将向交易所和德国银行的披露的责任义务放在第二位。可以说，他当时得了‘视野狭窄’(tunnelvision)综合征”。

　　第二天，控方和辩方针锋相对，辩论激烈。双方从上午11点到晚上7点长达8个多小时的开庭时间内仍然无法完成陈述。

　　陈的代表律师黄锡义继续着第一天的减罪陈述，他强调陈在过去10年中，为增强中国和新加坡两国之间的经济及社会联系投入了大量精力。正是由于陈的努力，新加坡公司才由一个亏损休眠的中国国企子公司发展成为一家在新交所上市的国际石油贸易公司。另外，陈一直在配合新加坡有关当局调查中航油事件。“同时，中航油的危机也毁了陈久霖的职业生涯。他职业生涯受损造成的损害超过一切监禁或罚款判罚的损害。”

　　但主控官、副检察司许宝龙对黄锡义称“陈久霖是一个负责和有能力的人”的观点进行了驳斥，指责陈久霖对期权交易运作不熟悉，从而将中国航油推向了危险边缘。“陈专注于成为一个‘超级CEO’，所以导致了他向董事会和公众隐瞒损失”。“在整个过程，被告展示了令人震惊的商业道德的缺乏”。许宝龙向法官强调，中国航油事件动摇了公众对新加坡上市公司的信任和信心，陈久霖所犯下的罪行对金融市场构成严重影响，并且令小股东感到震惊，因此要求法官作出惩戒性的判决。

　　陈久霖当时在法庭上听到这些指控时情绪非常激动，多次想表达自己的看法，但被律师拦住。

　　第三天，局内人交易和欺骗，隐瞒信息等违法行为成为主控官和辩方律师进行辩论的焦点问题。陈久霖的主辩律师黄锡义认为陈久霖虽然在新加坡的上市公司工作，但管理的却是一个中国企业。尽管作为一家新加坡上市企业，公司必须遵守新交所的规则和新加坡的法律，但是，“我们必须记住西方公司模式与中国公司模式之间存在细微的文化差别”。对于隐瞒信息，陈久霖没有为自己寻找任何借口，承担了全部责任。希望法庭考虑到中国企业文化，与新加坡以信息披露为基础的企业管制体制有明显区别，请求法官在量刑时能够予以减罪处理。

　　但是，主控官许宝龙则认为，新加坡法律对所有在新加坡挂牌的上市公司是一视同仁的，所有上市公司董事都必须遵从条规以及作为董事应尽的职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陈久霖是中国大型国有企业的雇员，也不能区别对待。“局内人交易在国际金融市场都将受到惩罚，因为它导致金融市场失衡，无法保护少数股东的利益。”许宝龙在法庭上反复强调。

　　正是出现隐瞒信息和欺骗、局内人交易，成为对陈久霖最终判罚的关键焦点所在。

　　“几年后再见！”

　　“几年后再见！”本周二傍晚，陈带着手铐，被押走的时候，向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不过，陈还有10天的上诉期，本周陈将与律师会面。

　　陈久霖的代表律师黄锡义(MichaelHwang)向记者表示，“判决结果比我们预期的严重。”不过，代表新加坡6.3万多名中小城市投资者的新加坡投资者协会主席DavidGerald则认为：“这对这里的中国公司是个警醒。他们现在将学习如何遵守国际公司治理规则和会计标准。”

　　现场的一位律师表示，如果陈在服刑期间表现较好的话，真正的刑期应该不会那么长。1995年里森被判处6年半的监禁，但是由于表现良好，1999年就被提前释放。

　　在审判结果出来前几天，受

南方周末委托，记者曾经几次约见陈，希望能够访问到他。但是每次陈总是委婉地加以拒绝，“律师建议我在审判结果出来前，不要接受媒体的采访。作为朋友，私下怎么聊都可以。”

　　在几次通话中，陈表现得很平静，但多少还流露出一些伤感。“等结果出来以后，也许几年后，我们再详细聊。不过，到时候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见我。”他在电话里说。

　　在几天的庭审过程中，尽管一直拒绝媒体的采访，但给人印象深刻的是，陈跟媒体都很合作，尤其是媒体的拍照要求，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接近陈的一位朋友则透露，审判对陈和他的家庭来说，可以说是一场折磨。据说，在过去的10个月里，陈的体重瘦了6公斤。而在审判其间，一直默默陪同他的妻子李昆在听到宣判后，一个劲地说：“不公平，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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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链接

　　1997年，陈久霖接手当时持续处于亏损状态的中航油，迅速帮助公司摆脱困局，并很快垄断了中国国内航空油品市场的采购权。2003年，中航油净资产从1997年的21.9万美元增长到1亿美元，并成功在新加坡上市，陈久霖也因经营有方而获得多项荣誉。其本人以490万新元的高年薪被称为新加坡的“打工皇帝”。

　　从2004年起，陈久霖掌控的中航油在未经国家有关机构批准的情况下，擅自从事石油衍生品期权交易，在初期小有斩获后迅速出现亏损，并最终导致5.5亿美元的巨额亏损。但陈久霖蓄意隐瞒亏损事实，甚至在当时的季报中称公司依然盈利，误导投资者。此外，他本人还被指在事件披露前抛售大量公司

股票而涉嫌内部交易。2005年6月9日，陈久霖等5名中航油高管被正式提起控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