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无锡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稽查支队查处银河加油站“偷油”纪实

　　听证会：揭开“油耗子”的秘密

　　——无锡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稽查支队查处银河加油站“偷油”纪实

　　没有法官，却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辩论的炽烈丝毫不亚于法庭。

　　没有原告、被告，却剑拔弩张，互不相让。一方为维护国家法规和消费者利益而论，一方为掩盖违法事实、维护自身利益而辩。

　　2006年1月18日，江苏省无锡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稽查支队三楼会议室里，如同一个特殊的法庭，一场执法听证会正在这里举行……

　　

　　神秘连线的后台电脑

　　2005年7月4日，无锡市质量技监局稽查支队接到举报：江阴银河加油站在成品油零售中存在偷油现象。

　　5日晚，稽查支队执法人员会同无锡市公证处公证人员对银河加油站进行了摸查，发现举报情况属实。据无锡市公证处出具的公证书证明：在该加油站内15号加油机上加柴油100升（结算量），但经实际测量结果仅为94.96升，远大于加油机计量误差不得超过千分之三的国家规定。

　　显然，银河加油站的情况涉嫌违反了《计量法实施细则》、《加油站计量监督管理办法》的有关规定。

　　当晚，稽查支队决定对其立案调查。

　　7月6日，稽查支队组织执法人员到银河加油站进行第一次现场检查。银河加油站共有由广州市恒山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HS1118AD型号税控燃油加油机20台，除13号加油机外，其余19台加油机均安装有电脑主板，都与银河收银台内的控制电脑连接，并由电脑中的加油机控制系统程序进行后台操作（被称为“后台电脑”）。

　　经对上述19台加油机逐台检查，发现安装在7号加油机的电脑主板上加装有一个异常电容、一个异常电阻；18号加油机的电脑主板上有两处异常的焊接点，一处为V201（税控芯片）单元的焊脚与RP20单元的焊脚焊接，另一处为V204单元的焊脚与其他焊点连接；其余14台加油机的电脑主板V204单元焊脚上有异常连接导线。

　　主板上的异常情形显示：银河加油站当日现场使用的所有加油机均存在被擅自改动和拆装的涉嫌。

　　7月6日，执法人员对银河加油站经理史国平进行了询问调查。史国平说，他与史海堤、史海波3人于2003年6月从卢志峰（银河加油站原法定代表人）手中买下了该加油站。当时，银河加油站除13号加油机以外，其余的19台加油机都能正常使用。而且，银河加油站的加油机曾经有过修理，换过主板，但具体情况不清楚。

　　执法人员很快对19块电脑主板进行了取证，一并取证的还有安装有加油机控制系统并与加油机相连的后台电脑主机一台、用来记账的电脑主机两台，以及银河加油站劳动合同制工人花名册等有关材料。

　　第二天，加油站法人代表史海堤说，2003年6月以后，部分加油机请南京有关单位来人维修过。

　　但是，银河加油站未能确定指出加油机维修的主体，更未能提供该维修主体的合法资格证明，稽查人员断定：不能排除银河加油站擅自改动、拆装加油机的嫌疑。加油站涉嫌以维修为名，进行擅自改动和拆装燃油加油机。

　　深入广州揭开疑团

　　7月8日，稽查支队组织执法人员第二次前往银河加油站进行现场检查。发现银河加油站的2号、5号、6号、9号、10号、14号、15号、16号、18号、20号共10台加油机已经重新安装了主板，进行成品油零售经营。

　　经对该10台加油机的主板进行检查，发现均为旧主板，其中9号加油机上的主板编号标贴已经缺损。银河加油站未能提供购买主板的销售发票，只提供了一份署名为“吴锋林”、价款为18750元的收条。此外，银河加油站仍未能证明上述主板是由具有合法维修资格的单位所销售安装的。

　　原来，银河加油站在7日晚向南京购买了9块主板，由吴锋林送至银河加油站，安装在除9号加油机以外的其他9台加油机上，而9号加油机上的主板是银河加油站原有的1块旧主板。

　　另外，史海堤称上述10台加油机安装主板后，已经由江阴国税局进行税控初始化，但还未经计量检定合格。

　　到底是谁为加油机主板做了手脚？南京神秘的维修者是何许人也？银河加油站的反映是真是假？

　　7月10日，南京恒三油料设备有限公司法人代表马如龙到稽查支队接受了询问调查。据他陈述：南京恒三公司在2003年7月18日经广州市恒山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在南京及周边地区对恒山加油机进行售后维修服务。但他承认，南京恒三公司未取得修理计量器具许可证，该公司的工作人员吴凤林也没有计量检定员证。而且，恒三公司除曾为银河加油站邮寄过1块主板到广州恒山公司进行维修外，再没有为其维修过加油机主板。

　　同日，恒三公司的吴凤林也在调查中反映：7月8日检查发现的9块主板是南京恒三公司提供给银河加油站的。双方的业务往来从2004年开始，南京恒三公司给银河加油站更换过加油机底阀、按键操作面板、油泵叶片和弹簧等小配件，但从没有更换、安装过加油机主板。

　　越深入调查，违规的事实就越多：银河加油站在经营管理中没有严格执行加油站计量管理规章制度；加油站2004年至今未配备专职或兼职的计量人员；加油站使用的属于强制检定范围内的燃油加油机没有登记造册后向当地质量技术监督部门备案；加油站对需要维修的加油机未向具有合法维修资格的单位报修；加油机从2005年1月1日起超出检定合格有效期，至案发日止未经检定……

　　7月11日，为了认定第一次现场检查时取证的19块加油机主板的性质，稽查支队决定派执法人员前往广州市恒山公司，委托其对主板的真伪和是否是原始主板进行鉴定。

　　同时，为了查验银河加油站是否存在使用电脑等高科技手段实施计量作弊的行为，执法人员又委托广州市恒山公司对取证自银河加油站的后台电脑进行鉴定。

　　结果很快出来了：1号加油机上的主板（编号为6783）系仿冒的该公司加油机主板；2号、10号、14号、18号等4台加油机的主板税务电机控制信号被改动，但非恒山公司所为；7号、11号、15号、16号、18号等5台加油机使用的主板的计量芯片，与原出厂芯片有差异；另外，有15台加油机的主板有改动过的焊接点且非生产厂所为，多台加油机上使用的主板的计量芯片封胶都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2005年7月13日，执法人员再次对史海堤进行调查。获悉银河加油站在他们接手后，站内的加油机主板有相互更换拆装的经历。

　　在继续调查过程中，执法人员向史海堤出示了无锡市公证处7月7日出具的摸底公证书，史海堤对公证书内容称“一时难以说清”，并称史国平对加油站经营情况了解得更为清楚。

　　同日，执法人员对史国平进行了询问调查。据他陈述：银河加油站自他接手后维修过8次左右，维修单位仅为南京恒三公司。另外，史国平在该次陈述中称银河加油站的加油机被“做了手脚”，但对做手脚的具体情况予以回避。

　　至此，银河加油站在调查过程中首次承认曾对加油机“做手脚”的事实，并且承认曾擅自改动过加油机上的主板。但是，由于涉案的相关行为人对有关细节予以回避，未能确证事实的具体手段、经过和结果。

　　“油耗子”偷走了多少油

　　

　　银河加油站到底是从何时做的“手脚”？一共偷了多少油？又漏掉了多少税收？

　　7月13日，稽查人员从银河加油站提取了7份账册复印件，但所涉及的时间仅为2005年度。

　　随即，执法人员通知银河加油站迅速补充提供其自开业以来的成品油进出库台账、加油站日销售台账、站内加油机的检修记录、主板更换记录、包括案发前加油机的税控初始化记录、计量检定证书及检定记录等等。

　　7月27日，稽查支队再次书面通知银河加油站，要求其在7月30日前提供相关账册和记录。

　　但是，银河加油站迟迟没有履行。

　　7月29日，执法人员向银河加油站送达了检查结果通知书，将恒山公司的鉴定结论告知对方。

　　史海堤在接受告知时称一时无法解释，并对结果提出异议：对使用的19块电脑主板是否系原厂家生产不置可否。理由是现股东接手后的加油机均是原有设备，1号加油机的主板是厂家驻南京办事处维修及更换，其余加油机也不同程度进行过维修，但是现有股东从未对加油机设备进行改装。而且，银河加油站没有专业维修人员，所有设备的修理都是委托广州恒山公司驻南京办事处技术人员维修，并有修理、维护发票为证。

　　银河加油站还称：只要电脑主板是原厂家生产，没有相应的软件支持是达不到计量偏差、税控失去控制的目的。并要求对计量税控是否由此产生影响作进一步查实。

　　同时，银河加油站还附上4份证据：南京恒三油料设备有限公司吴锋林签收的1500元修理费；南京油料设备有限公司共计1200元的修理加油油泵的费用、主板费和车费修理费。

　　为核实异议情况，8月5日，执法人员再次对马如龙和吴凤林分别进行了询问调查。对方证实：编号为6783的主板不是南京恒三公司提供给银河加油站的，恒三公司为银河加油站维修过主板，但不曾更换过。

　　8月9日，稽查支队执法人员又对恒山公司的维修员杨权洪进行了询问调查。根据杨权洪陈述：恒山公司在南京从未正式设立过任何办事处，而是由该公司委派维修人员常住（居住）南京负责整个江苏省地区恒山加油机的维修服务。自2003年始至今，负责此项业务工作的都是恒山公司的维修员杨权述一个人，而杨权述从未代表公司到银河加油站进行上述加油机主板的改动。

　　破译神秘程序文件

　　

　　8月29日，恒山公司对银河加油站用于控制加油机的后台电脑中的加油站管理系统软件进行了鉴定。鉴定发现，该管理系统在2003年8月30日被创建了新的非出厂安装的执行文件，存在恶意篡改程序的情形。而且，经篡改后的程序“配合更换加油机的计量芯片，可以更改加油机的准确度，使实际加油量小于加油机示值”。

　　发现上述情形后，无锡质量技监局随即于9月1日委托托肯恒山公司对银河加油站后台电脑和改动过的加油机主板进行连接后的试验，以确证是否存在计量作弊的工作功能。

　　9月2日，经恒山公司试验证实：银河加油站的1号、4号两台加油机的电脑主板的计量芯片软件程序不是恒山公司的产品，已被更改；1号、4号两台“加油机电脑主板和江阴市银河加油有限公司的后台电脑中C:\hengshan.exe（篡改添加的恶意程序文件）后台管理系统配合使用，可以破坏加油机计量准确度。”

　　为了进一步查证有关违法所得问题，执法人员9月5日再次督促银河加油站提供该加油站开业至今所有的自校用油的记录，以及详尽真实的记账凭证。

　　这一次，史海堤以记账凭证“已经找不到了”为由，未提供。

　　同日，稽查支队将其站内后台电脑的鉴定结果告知了银河加油站。

　　对此，银河加油站提交了异议书。但在异议书中未对鉴定结论的关联性、合法性和真实性提出实质性异议，而只是以“人员文化水平低”、“对电脑毫无概念”等理由推脱，并否认存在恶意篡改管理系统软件的事实。

　　124份证据的背后

　　

　　9月2日，就在稽查支队正全力以赴、兵分几路对银河加油站使用的加油机追根溯源之时，国家质检总局向全国发出通知：为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决定开展“十纵十横”（十条纵向和十条横向）高速公路及国家、省级交通主干线沿线加油站的专项执法检查，打击成品油经营活动中的计量违法行为。重点查处的就是擅自改动、拆装加油机，破坏加油机铅（签）封，偷换加油机电脑芯片、主板，伪造数据等实施计量作弊，以及使用维修后未依法申请计量检定的行为等。

　　这份通知，如同给疲于奔波的执法人员注入了一支兴奋剂。他们既为自己先于一步的行动而高兴，又为取证的艰辛而苦恼。

　　9月29日，史国平代表银河加油站提供了有关单据复印件5页。其中，有4份与2005年8月2日提出异议书时附带提供的单据重复，而第5份付款凭证系银河加油站向南京恒三公司支付计数器价款的凭证。这些凭证与通知要求提供的凭证并不相符，银河加油站并未提供1号、4号两台加油机安装、维修、更换主板的有关记录。

　　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难免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此后，稽查支队执法人员委托北京市计量测试科学研究院对银河加油站使用的加油机主板上的经营数据进行查询检验。

　　测试显示：数据中含有大量No Data，其含义为该税控燃油加油机电脑主板在对应时间内没有上电。

　　数据还显示，银河加油站利用1号、4号两台加油机进行成品油零售经营的日期，开始于2004年5月31日。

　　10月11日，基于加油机主板的存储记录功能，稽查支队委托无锡安信会计师事务所根据北京市计量检测科学研究院检验数据审计鉴定银河加油站1号、4号加油机的销售收入。鉴定查明，在扣除增值税销税额后，“1号、4号税控燃油加油机截至2005年7月6日止，累计销售收入为人民币1530017.26元”。

　　针对这个结果，银河加油站声称“难以置信”。

　　在送达审计鉴定结果时，执法人员告知其享有陈述和申辩的权利。

　　为了让被处罚者心服口服，稽查支队主动提出并举办了这次执法听证会。

　　2006年1月18日，在无锡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稽查支队的三楼会议室里，执法人员从取证的合理性到调查的程序，每一步都有相关证据证明。

　　124份证据堆得厚厚一摞，再逐一出示和解释，让执法人员整整花去了一天的时间。虽然也偶有异议，但在执法人员一份份的证据面前，辩驳显得苍白而无力。

　　最后，执法人员在听证总结中说：“银河加油站擅自改动1号、4号两台加油机的电脑主板的计量芯片，擅自篡改后台管理系统程序，破坏加油机的计量准确度，违反了《加油站计量监督管理办法》第五条第（七）项的规定。而且，这种行为完全是在主观恶意支配下从事的严重违法行为，根据过罚相当的原则，应当依法从重处罚：没收1号（出厂编号2301C、主板编号6783）、4号（出厂编号2290C、主板编号12255）HS1118AD型税控燃油加油机两台、安装有已篡改的加油站管理系统软件的后台操控电脑一台；没收违法所得1530017.26元。”

　　采访后记

　　“听证会”在这两年忽然成了人们耳熟能详的词语。但是，如果在前面加上“执法”两个字，对于许多人来说，还是很陌生。

　　“执法听证会”对于无锡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稽查支队来说，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最后一次。

　　“所有的执法依据和证据都一一通报给被处罚当事人，执法者的依据明确且公正，被罚者也是心服口服。而且，这对于执法者和被处罚者都是一个强化法律学习的过程。”当问及为何要搞执法听证时，稽查支队队长华晨泓如是说。

　　这绝不是走过场。记者见证了这次听证会，所有的处罚依据和证据都一一告知当事人。偶尔，双方激烈的辩论不亚于法庭之上。

　　作为执法者并不把自己摆在高人一等的位置，而是更讲究执法的方式方法。通过辩论的过程，满足当事人的知情权、发言权。听证会不仅可以普及法律知识，缓解矛盾，而且还能提高执法水平，营造更好的市场经济环境。

　　显然，这对于执法者来说，光有唱功，没有做功不行；光有虚功，没有实功更不行。这次听证会，达到了执法者的预期目的———不断提高办案的水平，切实做到科学、公正、公平办案。

　　当然，召开听证会也要因事而宜，且不可大事小事都搞听证会。毕竟听证的过程要花费一定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如果大小事件都搞听证会，甚至因此耽误了监督和执法的效率，那就得不偿失了。

作者：王 越/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