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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把传统美学时尚化的造型师，腼腆而敏感的个性下有极富男性的张扬，他沉迷于最奢华、最绚烂、最夺目的前卫艺术，沉重而传统的造型文化在他指尖下成为时尚，是他掌控着时尚造型艺术的话语权
□ 本报特约记者 慕容非
还没到就餐时间，当代商场的意式餐厅显得冷冷清清。叶锦添坐在餐厅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他很喜欢这里弥漫出的西方情调，没有人去刻意关注他，更没有人知道他家里有奥斯卡的“小金人”。
他还是老样子，黑帽子，黑眼镜，小个子，一脸斯文，像个安分守己的读书人。他的长相和名字都具有浓烈的文艺味，尤其是他的名字，无论读还是写都显得柔美而华丽。
“时代把我推向浪尖”
由于刚从小汤山冯小刚的《夜宴》剧组赶来，他显出一脸的疲惫。“没办法，现在成天都是赶场子，赶完一个场，又得赶下一个场。”他说自己也想减少工作量，但实在无法推脱。
这便是叶锦添的现实问题。自从《卧虎藏龙》在奥斯卡获得最佳艺术指导奖之后，几乎所有的中国电影导演都希望与他合作。在西方，叶锦添的电影造型代表了中国的国际水准，从电影的形式感上靠近国际主流的审美取向。毕竟，他是唯一获取奥斯卡“最佳艺术指导”殊荣的中国电影人，这很重要，他的参与便意味着商业上的一种保证。
陈凯歌试图以魔幻般的《无极》去验证“娱乐也有思想”的真理，冯小刚希望用《夜宴》来进行自我变革，叩响全球市场的大门。于是，他们都找到了他。就像叶锦添自己所说，“不是我自己多么努力地去做什么，而是这个时代把我推向了浪尖。”
他这句话恰好符合了当下的中国社会，不仅是在政治与经济层面，还有文化层面的。在这样激变的潮流中，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它的热度和力量。
在那部《卧虎藏龙》里，李安运用的寓情于景虚实相间的表现手法，作为美术指导的叶锦添则在服装、造型、道具、布景方面予以具体的补充，最后才形成了那部具有中国古典山水意境的武侠杰作。他把中国传统的浪漫美学以时尚化语言进行包装，他成功了。
在古典和前卫之间
叶锦添说，他现在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美国和中国大陆，已很少回香港了，因为那里让他难以产生一种文化上的归宿感。更重要的是，现在全世界最活跃的地方便是美国和中国大陆了。
他生于香港，毕业于香港理工学院，拿的是高级摄影文凭。毕业后，他任《电影双周刊》“曝光人物”栏目的摄影师和撰稿人，并积极加入香港摄影师协会，参与协会的年展。
徐克把他引入了电影界，在电影《英雄本色》里，他担任执行美术，这是他的处女作，却未能体现出他的创作才能，但关锦鹏的《胭脂扣》则让他一显身手。
大红的墙壁，柔腻的衣料，柔腻的鸦片……叶锦添用自己的美术造型重现了香港“塘西风月”之石塘咀的烟花旧事，一种华丽、香艳、缠绵、暖洋洋的心理体验，把人重新带回了那烟花之地。
“我接受了中西方的文化教育，但在香港，却总是找不到一种文化归属感。大家都觉得很迷茫。”叶锦添的这句话代表了所有香港人的文化心理，他们一直在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之间苦苦寻觅。
不过，相比大陆的文化而言，香港文艺界充分体现了他们那种中西文化交融的痕迹。在美术方面，表现最为突出的便是张叔平和叶锦添了。张叔平善于在光影下追求构图效果，相比之下，叶锦添更喜欢华丽繁褥的堆砌，他痴迷于中国古典的繁华旧梦，总是希望能在古典和前卫之间，达到唯美。
在罗卓瑶的《秋月》和《诱僧》里，叶锦添开始体现出自己在电影造型美学上的成熟。《诱僧》让他获得了1993年金马奖最佳美术设计奖，他给影片设计的飘逸服饰，让人回到了盛唐，但又是现代人能理解的唐朝。
沉醉，还是落寞？
2000年，李安的《卧虎藏龙》成功入围奥斯卡，也把他的事业推向顶峰。“电影是一个很吸引人的东西，它在这个时代最受人瞩目，如果你在这上面有所成就，那便意味着你什么都有了，荣誉、地位、财富。”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在餐厅灯光的烘托下，他的眼神闪现出异样的神采，猜不透是沉醉，还是落寞。
他选择了舞台戏剧这个更静态的表达方式。其中，让人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昆剧《长生殿》，因为有他的参与，我们又重新感受到了江南丝竹传统，回归到脱俗、华贵的夜夜笙歌之中。
“我想保持昆曲本来的东西，我想让它做到纯粹。大家普遍承认昆剧应该是雅的，不应该是绚丽和吵闹的。我用真的雕刻和彩绘把舞台营造出古朴简约的氛围。《长生殿》讲杨贵妃和唐明皇的爱情，但服装不可以是唐朝的，因为昆曲是明朝的东西。如果是唐朝的服装，那他们的身段和动作、头饰完全不对，会很尴尬的，所以服装的形式和花纹就沿用明朝的。”
除此之外，他还参与了很多极具探索意义的中国传统美学的时尚化推广，譬如《楼兰女》服装设计；《曹丕与甄宓》的服装、造型设计；汉唐乐府《俪人行》服装造型及舞台设计等，绝对别具一格。
人到中年开始回归
他的涉猎过于广泛，现在成为他的一个大问题，最近播得火热的电视剧《大明宫辞》、《橘子红了》、《射雕英雄传》等，他都担任服装造型设计。“电视和电影不一样，电影需要渲染气氛，电视不会有那么多语言，这个舞台很小，有些像舞台，主要交待人物间的关系。在《桔子红了》里，我希望把电视和演员变成一个舞台，演员在前面，布景在最后，用的木头都没有颜色，所有的场景都没有太多的颜色，演员就成为材质。这是我的一个尝试。电视把人的注意力分散，让人脑筋繁忙。如果我根据剧情和观众的习惯来做，那个东西不会特别，一定是哗众取宠的，难看的。”
叶锦添的心态变得矛盾，一方面，大陆电影导演的国际化诉求不得不让他高度参与，一方面，人生心态的回归让他又不得不思考自己究竟需要什么。他还是要延续他的传统美学之梦，充满某种宗教式的使命感，哪怕他本能地拒绝“使命感”这个过于政治化的字眼。
“我以前玩过最炫最酷的前卫艺术，但人到中年，我开始变得回归了，看事物的节奏也没有以前那么快了。”
叶锦添，著名美术指导。曾参与多部电影的美术、服装制作。电影《诱僧》荣获1993年金马奖“最佳美术设计”，《卧虎藏龙》获2001年奥斯卡“最佳美术设计”和英国影艺学院“最佳服装设计”。他的主要设计作品包括：吴宇森《英雄本色》、林领东《龙虎风云》、关锦鹏《胭脂扣》、《无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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