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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亚凡4500万韩国人平均每户吃了三颗中国泡菜。“韩国人在保护独有的饮食文化产权上是寸步不让的。”“政府将推出一项新法案，要求餐馆老板们说清楚泡菜的产地！”“如果Homeplus继续售卖这些从中国进口的廉价泡菜，整个韩国的白菜业就要完了。”“目前这种泡菜贸易状况不是我们单方面的原因，这对中国企业是不公平的。”10月10日，韩国食品药品安全厅发表新闻公报说，经检测，目前在韩国市场上流通的中国产泡菜的含铅量达到了国际通用标准，可以放心食用。从而平息了一场满城风雨的“中国泡菜含铅量超标
”风波。一种小小的辣味腌制卷心菜乘着全球化的浪潮从故乡朝鲜半岛来到中国，又从中国返回故乡，一来一回却刺痛了一个民族敏感的文化神经和产业肌肤。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便由此而生。
泡菜坛里长大的民族
泡菜，堪称韩国“第一菜”，这是一种味辣、营养丰富的小菜，通常是腌制的卷心菜和萝卜。泡菜几乎是韩国人每餐必备的食物。剧作家萧伯纳有一句名言：“没有比热爱饮食更真诚的爱。”这句话用在韩国人身上最恰当，韩国人家家户户对“泡菜”情有独钟，几乎顿顿都离不开泡菜。“我太太制泡菜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左邻右舍常请她去指导。”韩国男人极少在外人面前夸自己的老婆，惟有制泡菜这一条例外。在韩国首都首尔有一座颇具规模的“泡菜博物馆”。这里的泡菜琳琅满目：白菜泡菜、萝卜泡菜、包泡菜、小葱泡菜、茄子泡菜、韭菜泡菜、苦野菜泡菜、芥菜泡菜、牡蛎萝卜泡菜等等，看到那五颜六色的泡菜，叫人胃口大开。无怪乎韩国人常说：“我们是在‘泡菜坛子里长大的，泡菜对我们来说，就是民族传统饮食文化的象征之一。”进入21世纪，泡菜已成为韩国出口到世界各国的名牌特色绿色食品，一年可赚取10多亿美元的外汇。为保护韩国泡菜的专利权，韩国还与日本进行了一场较量。前几年，韩国泡菜出口到日本后，受到日本顾客的青睐，于是日本食品制造商也腌制出日式“泡菜”，也建起了泡菜工厂，并盗用了韩国泡菜的名称，把泡菜“kimchi”改名为“kimuchi”藉此横扫国际市场，抢了韩国泡菜不少生意。韩国为此大为恼火，并告上法庭。2000年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和当时的韩国总统金大中举行朝韩首脑峰会时，金正日对金大中说：“让泡菜享誉全球的是韩国人。朝鲜全力支持韩国泡菜同日本‘泡菜’展开正宗品牌战。”韩国还为“kimchi”申请全球独家品牌特权，以便同日本的冒牌泡菜“kimuchi”区别，维护韩国特产的专利和声望。官司打到最后，经法庭判决，日本只好改了一个相似的名称。可以说，韩国人在保护独有的饮食文化产权上是寸步不让的。
首都餐馆攻防战
好容易打跑了日本的冒牌泡菜，韩国泡菜还没喘口气，就又紧张起来，韩国人发现了一个远比冒牌泡菜大得多的挑战，那就是中国泡菜的异军突起。下面的一组数据统计，颇让韩氏泡菜企业如坐针毡。韩国政府公布的数据显示，韩国泡菜进口量在2001年仅为393吨，到2004年，韩国从中国进口泡菜的数量达到了7．26万吨，4年时间增长了185倍。今年上半年韩国泡菜的进口量又比去年同期大幅增长114．4％，达到49846吨。从进口额来看，泡菜的进口额比去年同期上升了136．8％，高达2155万美元。这一时期进口的所有泡菜中有99．9％来自中国。一年进口了72600吨的中国泡菜，倘若以白菜颗数来换算，多达3000万颗，相当于4500万人口的韩国民众，平均每户吃了三颗中国泡菜。预计到今年底，进口中国泡菜将会突破10万吨，占韩国国民年均泡菜消费量150万吨的1／15。而在相同的时间，2004年韩国泡菜出口量仅增长了43％，进口量比出口量高出2倍还多，这也是韩国历史上泡菜进口量首次超过出口量。韩国饭店协会在今年8月对首尔和京畿道79311家餐馆进行的调查显示，其中有39803家餐馆表示他们提供给顾客的泡菜来自中国，占整个首尔餐饮企业的59．9％。这意味着在韩国首都，每两家餐馆中就有一家供应的泡菜来自中国。在京畿道这个数字是40．1％，也就是有39508家餐馆。华城市、安养市、水原市和龙仁市，餐馆在很大程度上依赖进口泡菜。更令韩国人震惊的是，在首尔南部繁华的瑞草区、麻浦区、衿川区和龙山区，10家韩国餐馆中有9家承认他们供应的是从中国进口的相对比较便宜的泡菜。而且，代表韩国饭店协会发布调查结果的韩国农业部说，这次调查还没有包括中式、日式餐馆和快餐厅，否则中国泡菜的市场占有率数字将更加惊人。“尽管大量中国泡菜涌入韩国市场，当地的餐馆经营者们拒绝向顾客透露泡菜的确切产地消息。政府将推出一项新的法案，要求餐馆老板们说清楚泡菜的产地。”韩国农业部的官员透露。
国会议员的悲情算术
韩国农业部将中国泡菜的大量涌入归结为以下两个原因：一是价格低廉的中国泡菜满足了广大餐馆老板们的需求，另一个原因是越来越多的韩国、日本泡菜生产商将生产基地迁往中国，在山东的青岛、东北的沈阳、四川的成都等地形成了大规模的泡菜生产出口基地。中国产的泡菜味道正宗，价格又很低廉，一下就在泡菜的故乡韩国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而中国泡菜首次直接面对韩国普通消费者销售则把韩国泡菜业界的焦虑推向了高点。今年5月12日，韩国连锁商店Home鄄plus将中国青岛泡菜工厂生产的泡菜上，贴上Homeplus公司的商标，以低于韩国国产泡菜4至5成的价格销售。在短短的10天内，中国泡菜市场占有率达到该连锁集团泡菜总销量的8％。在中国泡菜大举进攻的情况下，韩国自感“泡菜宗主国”地位不保，中韩泡菜贸易进入了敏感期，这种时候出点什么擦枪走火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韩国国内泡菜企业对中国产泡菜的价格、质量、销售情况等进行统计，并就决定是否要经营进口泡菜引起争论。韩国农民团体等民间组织向政府提出实施泡菜原产地制、上调泡菜进口关税以及加强进口检疫等建议。韩国在野的大国家党国会议员李相培在国会发言时强调，如果自海外进口10万吨泡菜，则韩国产白菜的消费量将减少14万吨、辣椒和萝卜的消费量将各减少7000吨、大蒜的消费量也将减少3500吨。目前有500多家中国泡菜工厂正在生产廉价泡菜，因此，韩国泡菜相关业者势将面临严重的危机。鉴于中国廉价泡菜大量进入韩国市场，今年6月10日，韩国农林部为此专门召开会议商讨如何对抗中国泡菜进入韩国，保卫本国的泡菜文化和泡菜产业。韩国的农业组织“慷慨陈词”说，如果Homeplus旗下的连锁店继续售卖这些从中国进口、价格低廉的泡菜，整个韩国的白菜业就要崩溃了。但是，韩国农林部考虑到，如果作为国内对策实行原产地制，需要修改相关法律，程序甚是繁琐，非短期所能完成，难解燃眉之急。而且如果只对一种食品实行原产地制，则有失公平，所以不宜实施；另外，如果韩国政府为了降低从中国的进口泡菜而采取上调关税、加强进口检疫等措施，极可能导致与中国的贸易摩擦。想到这些风险，政府不免有些犹豫，一时未能当机立断。政府举棋不定，民间却已等不及了。就在政府犹豫不决的当口，一场风波平地而起。
“铅炸弹”
风波源于9月25日，两名韩国国会议员提交了一份国政监察报告。这份报告的资料来源是首尔保健环境研究院进行的一项重金属检测。这项检测的调查对象是通过网络在韩国最畅销的10个中国泡菜品牌。该报告声称，检测结果显示，受检的中国品牌泡菜平均含铅量高达0．302ppm（ppm是浓度单位，表示百万分之一），而韩国国产泡菜的平均含铅量为0．11ppm，中国泡菜含铅量是其3倍左右。其中，A企业生产的泡菜含铅量为0．57ppm，B企业生产的泡菜含铅量为0．51ppm，高达韩国产泡菜含铅量的5倍左右。在泡菜行业，“含铅量超标”这顶大帽子是很有杀伤力的。在泡菜生产过程中产生铅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中国食品科学技术学会的有关专家介绍说，铅对人体危害较大。铅元素进入人体内后，除极少部分排出体外，大部分溶于血液中。铅的主要危害是阻碍血液的合成，导致人体贫血，出现头痛、眩晕、乏力、困倦、便秘和肢体酸痛等症状，动脉硬化和消化道溃疡等疾病也与铅中毒有关，而且铅对于儿童的危害尤大。果然，“中国产泡菜含铅量是韩国产泡菜5倍”的消息如同投掷了一枚“铅炸弹”，立即掀起轩然大波，韩国消费者听说自己天天吃的中国泡菜可能导致自己中毒，自然恐慌得不得了。韩国民众和餐饮业普遍认为中国泡菜有害人体健康，有人开始停止食用中国泡菜。消息传到中国国内，成都、沈阳等地受访的国内泡菜产业界一点不觉意外，认准这是韩国人在找借口要整治中国泡菜，“这明摆着是韩国开始曲线限制中国泡菜大量进口的信号。”山东威海加士益食品有限公司的卢杰经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最近几年进口的中国泡菜数量激增引起了韩国的恐慌，所以才通过发布对比式的安全信息削减中国泡菜在韩国的销售。”“其实目前中韩泡菜贸易的状况不是中国企业单方面的原因，”卢杰告诉记者，目前在中国内地设有许多韩国泡菜企业，由于韩国本地消费者对泡菜的味道要求十分苛刻，而中国泡菜企业与有着泡菜历史渊源的韩国企业相比，在制作工艺上还有相当大的差距，所以在韩国市场上这些在中国投资设厂的韩国企业产品更具竞争力，出口韩国市场的泡菜很多是来自这些韩国在华企业，因此目前的泡菜贸易情况不应完全指向中国企业。由于韩国市场竞争激烈，卢杰所在的威海加士益食品有限公司的泡菜大多出口到了日本市场。中国企业出口韩国的多为“半成品泡菜”———腌白菜，进入韩国后经韩国泡菜企业再加工成成品，标上本国商标在国内市场销售或向日本出口。韩国泡菜企业通过从中国进口泡菜和用从中国进口的白菜加工成泡菜内销和出口，能获得很高的利润。虽然韩国泡菜出口数量低于中国，但价格高出很多，以2004年上半年为例，韩国泡菜出口金额达到5089万美元，是同期中国出口泡菜金额840万美元的6．1倍。泡菜风波沸沸扬扬地闹了几天，当中国业界惴惴不安地等着韩国人的大棒落下来之时，事态却戏剧性地缓解了。相对于“甲醛啤酒”遭到韩国进口限制的遭遇，中国泡菜这次比较幸运。韩国食品药品安全厅很快出来灭火。针对首尔保健环境研究院的重金属检测报告，食品药品安全厅在9月28日公开表示，首尔保健环境研究院用于检测的中国泡菜样品数量较少，不具有代表性。从公开的检测结果来看，这样的含铅量也不足以对人体造成危害。
戏剧性的灭火
10月10日，韩国食品药品安全厅又发表新闻公报说，目前在韩国市场上流通的中国产泡菜的含铅量达到了国际通用标准。他们对韩国市场上流通的31个品牌的中国产泡菜进行了抽样精密检测，结果中国产泡菜的含铅量在0．05ppm以下（1ppm为百万分之一），大大低于国际通用的蔬菜含铅量标准0．3ppm，因此不会对人体造成危害，可以放心食用。食品药品安全厅还委托其他机构进行了复查，结果完全一致。但由于泡菜几乎是韩国国民每餐必有的食品，韩国食品药品安全厅还是表示将加强管理，成立“泡菜安全管理咨询委员会”，根据检测结果制订泡菜的重金属含量标准。韩国目前没有规定泡菜的重金属含有许可标准值，但是水果及蔬菜类饮料和碳酸饮料的许可标准值在0．3ppm以下。一位韩国官员对此表示：“对泡菜设定重金属污染标准值迫在眉睫，在餐馆和集体用餐场所应该义务性使用明确标记原产地的泡菜。”一场风波就这样暂时平息下去了。然而事情就这么完了吗？韩国同行，还有那些誓言要保卫韩国泡菜文化和产业的人，会就此善罢甘休吗？对于未来中韩两国的泡菜贸易走势，卢杰认为，目前的中韩两国的泡菜贸易冲突才刚刚开始，还不是很激烈，因此估计2到3年内，中韩泡菜贸易还不会出现大的问题。作为韩国消费者来讲，他们更欢迎物美价廉的产品，中国产品作为韩国泡菜市场的主流产品，其地位不会轻易动摇。不过，卢杰还是建议他的本国同行们从长计议，未雨绸缪，及早进行多元化市场的尝试，以规避韩国市场的潜在风险。卢杰告诉记者，目前他的公司正着力开发有着良好前景的国内市场。（来源：金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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