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为了躲避城市,去了一个叫撒哈拉的沙漠,并且在那里留下了爱情和传奇,后来她由于对沙漠的恐惧,用一只丝袜把自己和城市扎得紧紧的,再也没有松开过。其实,她真执著得有点过分,因为,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故乡,每个人的心底也有一片沙漠。令人心动的地方叫故乡,令人疲倦的地方叫沙漠。
上个月,我一个单身穿越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朋友陈志文,在阿里的戈壁滩上等我,
本来说好要去的我,突然间觉得万分疲倦,于是和沙漠失之交臂。10月,当他回来的时候,他把沙漠上的沙尘抖落在这个城市的人行道上,我们用酒进行大口的对白,交流着城市和沙漠的分界线。然而,当我的思绪在悠扬的羌笛声里绵延的时候,恍惚间我看见了这个城市的狰狞,我甚至能听见沙漠低沉的喘息了。
2003年,南京。我经常蜷缩在许美静的歌声里不肯出门:“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都有着最深的思量,世界万千的变幻,爱把有情的人分两端……”
我的两端都在这个城市,一端叫故乡,一端叫沙漠。当故乡像独臂老人挥着手消失在白云苍狗的岁月背后,我就把南京意淫成一片沙漠,我一次次叫喊着向这个沙漠扑去,在城市的腹部练习赖以生存的铁砂掌。那个张牙舞爪的年轻人,如今正坐在电脑前咳嗽。
漫天黄沙的城市里鲜血点点,我咳嗽着弯下腰来,蜷缩成一只阳痿的蜗牛,开始疲倦。
每一个初来第二城市的人,一开始都把自己当成武林高手,只是在一次次包扎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时,才知道城市的强大,自己有如在沙漠中一样,很容易被淹没得东倒西歪,像练了醉拳。这时候,我总觉得我的身躯被城市分割着,分割成在沙漠上匍匐前行的背影和在酒吧里爽朗大笑的姿势。这时候,我们是否已经遗忘了戈壁的西风和沙漠的驼铃了呢?
没有。因为,我曾经拍案而起的率真,还有那拔剑而刺的果断,不会因为刺的不准而偏失了方向,每一个细节都在描写着我那白虹贯日的气概,那些吉光片羽,就像少女的月经带,肮脏而神秘,神秘而痛苦,痛苦而高贵。
当我开始打量城市的时候,觉得城市本身就是繁华过后的没落,她曾经是山,是水,曾经绿树环绕牛羊成群,曾经夜夜笙歌红粉佳人,曾经美酒夜光杯……如今,所有的浮华都化为了漫天黄沙,沙漠就是纪念着那些糜烂的奢华,当红粉成了白骨,也一样会被掩埋,不留下一丝痕迹。曾经在手机上收过一个短信:我每流一滴泪,天上就掉下一粒沙,于是,世界上就有了撒哈拉。
有一种城市叫沙漠。南京,无论是成功或者失败,都已经像《天龙八部》里虚竹打出的一片生死符,根植在我的血液里了。
在一个秋天的晚上,我一个踉跄跌倒在南京的怀抱里,抬头是故乡,低头是沙漠。
《市场报》 (2005年09月14日 第十版)
作者:都市放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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