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尔森的套衫政治经济学

　　本报记者 程凯

　　谈判结束了，谈判者却还在奔忙。9月4日，欧盟贸易代表曼德尔森和中国商务部长薄熙来“挑灯夜战”；9月5日，曼德尔森一头出席中欧峰会，一头继续“拉锯战”；9月6日，带着谈判成功后的轻松与内心依然潜在的担忧，曼德尔森又赶到北京中央党校。

　　与各场新闻发布会上应付记者的外交辞令不同，在学者面前，曼德尔森更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袒露了自己就任欧盟贸易代表10个月以来的心声。

　　与此同时，曼德尔森与薄熙来签下的

纺织品纪要还在等待欧盟各国批准，最乐观的估计，滞压在欧盟各国港口的中国货物下周才可以通关。正是这些中国制造的套衫、裤子，让曼德尔森重新定义了“全球化”的概念。

　　“全球化时代欧盟与中国的挑战和机会”，是曼德尔森演讲的主题，而演讲的内容却总离不开纺织品。

　　“欧洲其实是世界第二大纺织品出口国，因此，当低价中国产品大量进入欧洲遭到非议时，误解欧洲人拒绝全球化是不正确的。事实是欧洲有能力在一个新的世界里竞争的，只不过需要必须的调整和结构升级。科技、人力，才是欧洲繁荣的真正动力”。

　　以上，是曼德尔森为欧洲而辩解。

　　“在全球化冲击工作岗位、企业、家庭和社会时，欧洲人担心的情绪高涨不可避免。暂时的失败者需要合理的同情。当然，10年以前，欧洲制造商就知道了2005年的大限，但是谁也没有料到中国发展的速度如此惊人，出口的能力如此之强。欧洲的问题是误解了中国，因此没能及时提高自身的

竞争力”。

　　以上，是曼德尔森为欧洲而叹息。

　　“我曾经被描述为一个极端的自由主义者，人们指责我对中国强劲的出口能力增长的干预过于迟缓，因此伤害了欧洲的制造业。而在另一些人眼中，我也被嘲笑指责为‘干预市场’，伤害了欧洲的进口商和消费者”。

　　以上，是曼德尔森处境的无奈。

　　“我想明确我的观点，我是为自由贸易而战的，我是为自由主义而战的。我欢迎WTO关于纺织品的协定，也欢迎中国纺织品受益于该协定。当然，我们现在保护自身利益的行为抵触了WTO规则的精神。但是，我个人是不愿意干预市场的，因为长期而言这防碍了创新和调整”。

　　以上，是曼德尔森为个人而辩解。

　　“但是，我行动的领域是一个政治经济学的领域，而非一个纯粹经济领域。我必须承认政治压力，并且努力处理政治压力。对待纺织品问题我只能采取一些临时性的保护措施，但是我又尽力保持与中国的对话机制，而避免采用单方面的行动”。

　　以上，是曼德尔森行动的逻辑。

　　中欧弥合了第二次纺织品摩擦，但是欧盟内部自由贸易倡导者和贸易保护主义者之间的分歧远远没有弥合，欧盟成员国正在准备要求扩大产业保护范围。因此我们需要理解曼德尔森的方方面面。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同时，他又代表了欧洲的一大类人。

　　曼德尔森是一个贸易自由主义者，但又是一个贸易谈判官员。理念和实践的矛盾，注定了他是中间派。贸易保护主义者不满，贸易自由主义者也不满，这样一类人，恰恰是西方民主投票规则中最重要的人，因此也是中国最需团结的人。

　　和中国人一起讨论，曼德尔森是希望更加公开的讨论可以找到一条思路，来明确为何中国的增长是欧洲更高生活水准的基础，且能为欧洲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因为，“贸易壁垒的效果就像马其诺防线”并不能“保护你免受威胁，而只会分散你强化自身竞争力的注意力”。

　　倾听曼德尔森、理解曼德尔森的处境和心态，是中国谈判者的要务；理解曼德尔森“套衫全球化”，也是中国认识全球化的关键。(8B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