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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民
“一米线排队机”是个什么东东？
从照片上看，它是一个直径一米多，类似于缺了四分之一的大方向盘的不锈钢圆环。在银行的业务窗口前装一个这玩意，可以以一种冷冰冰的，毫无通融余地的“铁栏强制”的
方式，来确保客户在办理业务时，排在他身后的人在一米之外，所以其发明人认为，排队机“能减少盗抢现金、窃取密码等事件的发生”。
我想我首先应该对排队机的发明人表示敬意。因为无论如何，这种排队机确实可以在表面上建立某种秩序。另外，从经济上来看也是划算的——虽然安装时要投入一笔不菲的费用，但考虑到它“能减少盗抢现金、窃取密码等事件的发生”，可以预期也能减少因为加塞、拥挤等引发的争吵和冲突，因此可以减少雇佣保安人员的数量和赔偿的费用，所以总成本还是会下降，“不是最优也是次优”。
但这个“一米线排队机”也让我很不舒服，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养鸡的经验。鸡是不懂得什么叫规则的，对遵守秩序也没什么兴趣，给它们讲道理也没什么用。如果你养的鸡超过两只以上，要在它们之间建立起秩序，惟一的办法就使用篱笆和笼子。人不是万物之灵么？遵守秩序，文明一点不是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好处么？既然知道，我们为什么还要用对待鸡的方式来相互对待呢？
在我看来，问题的可能出在这里：任何一个人群中，总会有少数人出于各种原因会产生破坏秩序的冲动，关键在于他在破坏了秩序之后会面对什么？如果他受到了大家集体的唾弃，甚至还会受到负责维护公共秩序的政府的惩罚，那么大家就会认为破坏秩序是愚蠢的行为，久而久之遵守秩序就会内化为一种文明习惯；反过来，如果他破坏了秩序，从中得利却不受任何惩罚，那么大家就会认为破坏秩序是聪明的，遵守秩序才是傻瓜，行为方式就会向鸡靠近了。
我的一位朋友从欧洲回来告诉我说，他在德国发现那里的地铁居然没有人验票，这让他屡屡产生了逃票的念头。后来有“老欧洲”告诉他，只要他有一次逃票的被发现，那么他的公共信用记录里就会有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以后他求职时会遭到冷遇，租房时会比别人多付钱，等等。总而言之，逃票的代价大得无法承受。我们这里的破坏秩序者本人不会受到这样的报应，报应是落到我们每个人头上，并通过无处不在的“铁栏强制”表现出来的——我们在街上行走时，发现身边总会有一道篱笆，而行走的结果也不过是从一个“鸡笼”走进另一个“鸡笼”罢了。
“一米线排队机”让我们蒙羞，它的存在不仅证明了我们的文明意识非常差，而且也证明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一种重建文明意识的有效方法，因为排队机只会得过且过地被动地维护秩序，却不会对破坏秩序者进行惩罚。当然，从根本上说，蒙羞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惩罚。不过如果我们在面对“排队机”时根本就没有感到羞耻，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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