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本案静候开庭

　　炎炎夏日里，戴国芳一晃已经在常州市看守所呆了一年多。自去年4月份被批捕后，这位“闻名全国”的原铁本公司法定代表人就一直在等待处理结果。

　　漫长调查

　　记者了解到，去年4月铁本案发后，和戴国芳同时进看守所的还有其他7名原来铁本的 高层。此后，涉案人员增加到16人。

　　当时，公安机关提请批准的逮捕书认定：2003年9月至10月，时任江苏铁本钢铁有限公司董事长的戴国芳、副总经理张锡清指使他人虚开销售废钢发票10余份，金额计700余万元，骗取了国家巨额税款。

　　与此同时，

国家税务总局派出的专案组对铁本公司及其关联企业常州鹰联钢铁公司、三友轧辊厂进行专案检查，并延伸检查了7家物资回收企业。经过历时两个多月的调账检查、实地调查和异地协查，基本查清了涉案企业的涉税违法问题，认定江苏铁本公司等3家企业偷税2.94亿元。

　　“为查出问题，专案组可谓不遗余力。”当地一位接近此案的人士告诉记者，专案组仅为固定铁本虚开发票的违法事实就复制提取证据近20万份，询问各环节当事人130多人次，制作询问笔录400多页。但在收到专案组移交的调查材料后，公安机关又用了4个月时间才将相关材料转至常州市检察院，后者再在半年之后将此案起诉到法院。

　　“今年5月底前，我们就把铁本案子的起诉书以及所有的卷宗等都送到法院去了，但到现在为止，开庭时间还没定下来，我们也在等法院的通知。”常州市检察院公诉处一位负责人上周面对突然造访的早报记者并不惊诧。

　　他当然知道这件案子和以往所经手的上千件案子之间的差别，因此当记者询问案件的具体情况和承办人的姓名时，他都以在开庭前暂不宜告知为由拒绝透露。

　　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早报记者，为了“保持公正”，他们还在对案子作最后的重点排查，具体什么时候开庭连他们也没有头绪，但“估计不会太快”。

　　“本来5月份的时候就说要开庭了，但后来延期到6月份，现在最新的说法是再顺延一个月。”当地一位参与此案的律师对记者说。

　　一位法律界人士告诉早报记者，我国《刑事诉讼法》规定，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的侦查期限一般不超过两个月；如果案情复杂、不能终结的可向上级申请延长一个月；如果涉及面广、取证困难，或可以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案件，可分别再延长两个月。以此推算，公安机关对铁本案子的侦查可谓用足时间，检察机关同样也是如此。

　　“另外，一般案子不太会出现开庭时间一再延期的情况。从现在这种态势看，有关方面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该人士分析说。

　　重组深意

　　那到底在等待什么？

　　早报记者从当地听到的一种说法是，铁本案的开庭时间肯定要等中央对铁本项目的重组批复之后，因为批复的结果会对戴国芳等人的审判带来很大影响。如果重组成功，戴国芳的罪有可能会判得轻一点。

　　对于这种说法，常州市检察院公诉处有关负责人并不认同。他告诉早报记者，“法律公正仍然要维护，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这个案子这么大，当然要慎重其事。”

　　但不可回避的是，发生于

宏观调控关键时刻的铁本案从一开始就和“宏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正是由于铁本案的这层标本意义，有关方面对它的处置慎之又慎。而一旦重组获批就意味着对铁本项目不再“一棍子打死”，这对铁本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该案的首要嫌犯戴国芳来说当然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然而，至少到目前为止，重组前景依然云山雾绕。

　　常州市计委一位具体分管铁本工程的副主任此前告诉早报记者，业内对铁本重组一直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铁本工程已投入了巨大资金，为减少损失，应该让重组尽快进行；另一种则认为，中央还要进一步加强宏观调控，因此重组不能太早实施。前段时间，由江苏省工程咨询中心组织专家评审通过的重组方案已经报到了国家发改委，但后者至今没有批复。

　　早报记者随后从铁本工程指挥部一位朱姓副总指挥处获悉，由于重组迟迟未能实施，铁本现场的情况已越来越糟。一方面，一冶、二冶、十九冶等施工单位的负责人和民工不断到现场催讨工程款和工资，甚至扬言要抢夺钢材抵工程款；另一方面，持续多月的偷盗行为愈演愈烈，甚至发展到部分保安人员内外勾结，用机动车辆实施盗窃。

　　“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状况最为尴尬。我们真的拖不起啊。”铁本公司原党委书记、戴国芳的舅舅蒋锡生在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同样感叹。

　　而江苏省确定的铁本重组方———南钢方面又作何解？具体操作重组事宜的南钢董事、副总经理陶魄在电话里告诉早报记者，“有关方面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自然要把它做好。但国家对钢铁这一块还没有完全启动，所以重组还没有眉目。”

　　据他介绍，南钢已经对铁本重组制定了一整套发展规划：首先要把铁本的产品质量做上去，不再搞低水平重复建设；其次，不会上大规模项目，只会上一些国家需要的钢铁精品项目。

　　“我们也在等这个案子早日了结。因为我们现在重组主要是跟银行打交道，但银行需要等法院判过之后才能变成债权人。”陶魄这句话似乎颇具深意。

　　死刑？

　　记者从铁本公司原党委书记、戴国芳的舅舅蒋锡生处了解到，目前他们已从北京、南京、常州等地请来20位律师，为10名嫌犯辩护。这些律师中名气最响的莫过于来自北京的钱列阳。

　　“他曾经代理过‘刘晓庆税案’，很有名。我们请他来为戴国芳辩护。但由于案子尚未开庭，他只是隔一段时间过来一次，和其他几个律师商量辩护的事情。”蒋锡生说。

　　据悉，目前唯一经过证实的消息是戴国芳等10人将以涉嫌虚开抵扣税发票16亿元人民币的罪名被起诉，这些发票大多是铁本高层在2001年至2003年采用收购废钢炼钢期间开出的。

　　据了解，以收废铁起家的戴国芳早先三年主要是用废钢炼钢，他旗下的废钢公司派出了大量采购人员前往山西、河南等地回收废铁废钢。在购买废钢过程中，上游的废钢贸易公司往往提出两个选择：开票或者不开票，开票价格就贵，不开票价格可以便宜不少。采购人员可能是为了节省成本，往往没要发票。

　　但根据我国税收政策规定，在用废钢炼钢时可以抵扣10%的税率。而要享受这一政策必须出示废钢的进项发票和新钢销售的出项发票。同时，这也是缴纳增值税的依据。

　　“为了充分利用这一政策优惠，同时也为了应对税务机关的增值税征收，戴国芳等人涉嫌在那三年中虚开废钢码单16亿元。”一位去年就接管了铁本老厂的接管组人员透露说。

　　所谓“码单”即废钢过磅时开具的磅单，在结算时使用，也是将废钢炼成新钢出售后用于抵扣增值税的凭证。该人员表示，戴国芳是以自己早前赖以起家的废品回收公司的名义，杜撰虚开了所需进项发票。

　　这一涉案金额比去年公安机关最初开出的逮捕书上的金额已经多了200倍还不止，而增加的部分都是在过去一年中调查得出的。

　　但蒋锡生告诉早报记者，辩护律师经过查证发现起诉内容中，有一些并不属实。“因为他们是用一种推理的方式得出的结论，并没有根据。例如，他们从需要用多少废钢炼钢来推导出需要开多少废钢码单，继而推导出虚开了多少抵扣税发票，但这样的推导是不对的。我们购买的废钢并非都没有开票，也有相当一部分开了票。”另一位参与此案但不愿具名的律师则向早报记者透露，目前他们讨论该案的关键点集中在各人应分别承担什么责任。“因为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戴国芳原来是叫主管财务的副总经理张锡清管这些事情的，是后者没管好，因此虚开抵扣税发票的责任人应该是张而不是戴。如果最后定下来确是张锡清的责任，那么戴国芳就仅需负领导责任就可以了。这样的话，量刑要轻得多。”

　　张锡清是谁？铁本公司一位内部人士告诉记者，张锡清直接负责铁本项目的报批工作，是常州东安镇人，40岁，小学数学教师出身，体形较胖。在铁本内部，员工们对张的评价不一，有说他“灵活聪明”，也有的认为他“刁头刁脑，不似好人”。张曾离开铁本两年，在东安从事

股票交易；但在铁本项目启动前又回到公司。一旦“虚开抵扣税发票16亿元人民币”的罪名成立，将如何判决？法律界人士告诉早报记者，根据通行的量刑标准，偷逃税款达500万元就可判无期徒刑以上。而虚开抵扣税发票16亿元人民币的话，即便以10%的税率计算，也有1.6亿元的偷逃税款。“这一金额已经远远超过上述量刑标准，如果成立，那么等待他们的极有可能是死刑。”

　　作者：早报江苏专稿 陈其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