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供应商“债转股”拯救美国大厂

　　本报记者　黄宙辉　实习生　郑非易　徐婕中国有句俗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用来形容事物的变化无定数。当全球化浪潮到来，太平洋西岸的

中国经济又日益崛起之时，处在太平洋东岸的美国公司可能会发生很多以前连想都没想到过的事情。比如美国的HuffyCorp.公司在1892年创办时，大洋彼岸的中国还处在清朝末年，当时它肯定做梦也没有想到，110年后，身为美国第二大自行车生产商的自己，会被自己的中国供应商所收购和拯救。2005年7月底的一天，HuffyCorp.的首席执行长穆斯科维奇来到中国，拜访了位于深圳和上海附近 的13家中国厂商。这些厂家过去是他的供货商，几个月后将成为他的新老板。

　　110年老厂的前世今生

　　1892年生产第一辆自行车，占据美国35%的自行车市场事情先从HuffyCorp.的发家史开始。说起Huffy，那可是非同一般，这是一家有着110多年历史的老牌自行车厂，最初叫做DavisSewingMachineCo.。早在1892年，它就生产出了Dayton品牌的第一辆自行车。后来，霍夫曼（HoraceHuffman）在1959年首次采用Huffy作为品牌，推出了很多美国人至今记忆犹新的后面装有辅助轮的儿童用自行车。经过多年发展后的今天，Huffy的自行车年销售量达到500万辆左右，主要以美国市场为主。Huffy也成为仅次于PacificCycleInc.的美国第二大自行车制造商。它在美国普通自行车市场上的占有率达到35%左右，产品主要通过它最大的客户沃尔玛连锁公司（Wal-MartStoresInc.）和玩具反斗城（Toys `RUs）销售，并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同美国许多制造行业的企业一样，Huffy也在最近这10多年里遭遇到来自中国同行的竞争。中国价廉物美的自行车、童车如潮水一般涌进美国市场，使Huffy这个“老革命”遇到了百年未遇的新问题。所以，Huffy的老板在过去10年中一直希望降低成本，以成功地同国内外的对手竞争。

　　越洋求生，从墨西哥到中国

　　光是在珠三角，就有五六家自行车厂在给Huffy做订单一开始，Huffy利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将大部分生产线搬到了邻国墨西哥。不久就发现，在墨西哥建厂并不能节约足够的资金。于是又把生产线转到越南和缅甸。最后，和其它生产从自行车到锅炉等各种产品的公司一样，Huffy逐渐明白，当自己竞争对手纷纷将制造业务转移到中国之后，它唯一的生存之道也只剩下将生产迁到中国。因此在1997年，Huffy又将生产环节转到中国。Huffy的老板认为，中国的产品质量出类拔萃，然而价格却很具竞争力。不过，Huffy并没有在中国开设自己的工厂，而是先后与上海和深圳周围的13家中国供应商签订了合作协定，由中国厂商以OEM等方式生产自行车，打Huffy的品牌。在这13家中国供应商中，包括一些在长江三角洲设厂的台湾的自行车制造商，他们是早些年由于和Huffy同样的成本原因将工厂迁来大陆的。此外，还有一些是中国的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13家厂商之中还有两家拥有美国投资者的股份。经过这一次跨越太平洋的大转移，到2004年，Huffy几乎所有的自行车都产自中国。光是在珠三角地区，就大约有5、6家自行车制造商在给Huffy生产。

　　“美国大主顾快咽气了”

　　市值从5000万美元跌到500万美元，破产状纸递到法院化敌为友，来自中国的竞争难题总算解决了，这让Huffy的日子好过了一两年。但好景不长，从2003年开始，Huffy又陷入了困境。这次不再是竞争对手的原因，而是企业自身的增长战略选择不当。在12个月前，DoubleSightsDisplaysLLC.公司前总裁兼首席执行长穆斯科维奇加入Huffy，担任首席执行长。他给Huffy制订了新的发展战略，希望将该公司发展成为生产更多体育产品，而不仅仅是生产自行车的大型厂家。在2002年，Huffy收购了加拿大公司Gen-X，后者本身就生产滑雪板和

高尔夫设备等多种产品。不过，这项收购并不成功，让Huffy背上了沉重包袱。据公布的2003年度财报显示，Huffy连续第三年亏损，销售费用、管理费用大幅上升，利息负担沉重，盈利能力大幅下降，现金流严重不足。特别是2004年4月13日Huffy宣布一季度亏损高于预期值后，其

股票价格更是一路下挫，已经由最高时的8美元跌至不足2美元。在提交破产保护申请前的两年里，Huffy的股票市值从5000万美元减少到不足500万美元。因此，Huffy出售了多项业务以获得现金偿还债务，并放弃了Gen-X的大多数业务，因为其中只有高尔夫业务是赢利的。勉强支撑到2004年10月21日，Huffy再也扛不住了。公司以及它在美国和加拿大的所有子公司宣布，根据美国《破产法》第十一章，向南俄亥俄州破产法院提出破产申请。

　　几千万欠款 急坏中国供货商

　　“股价大跌的时候我们派人一调查，都觉得它非常危险。”Huffy的困境，让大洋此岸的13家中国供应商也睡不好觉了。尽管美国第二大自行车生产商申请破产让很多人感到吃惊，但中国供应商实际上在Huffy最终提交破产保护申请前的几年里就已感到这位给了他们七八年订单的大主顾快要不行了。到了2004年夏季，当Huffy公布营运亏损，股价大跌至1美元附近，纽约证交所因此暂停Huffy的交易时，中国的供应商就越发为Huffy的状况日渐恶化感到担忧。“Huffy支付货款越来越困难，不但付款期一再拖延，而且每次的付款额越来越少。”其中的一家中国供应商反映说，“由于Huffy是上市公司，我们在去年它的股价下跌时候对它的情况进行了调查，并了解了管理层改组的情况。我们把掌握的情况大家一汇总，都觉得Huffy的状况非常危险。”随着Huffy付款的时断时续，13家中国供应商开始要求Huffy支付现金，部分供应商更停止了向Huffy供货。Huffy认为，保护其补给渠道的唯一办法是申请破产。在提交破产申请时，Huffy登记的资产和负债分别是1.387亿美元和1.612亿美元。其中至今还欠着中国13家供应商共数千万美元的货款。深圳保安自行车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回忆，在2004年年底时，Huffy公司还欠他们当年不少的货款。深圳保安自行车公司属于上市公司南光股份，是Huffy公司在中国的最大供货商，每年为Huffy公司提供100多万辆自行车，占其年产自行车总量的70％至80％。

　　中信保牵头：“债转股救它一命吧”

　　“不是想并购它，只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眼看从大洋彼岸拿回应收账款的希望越来越渺茫，13家供应商别无他法，只好向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反映。因为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向Huffy的中国供应商提供了发票担保，此举可以使这些供应商从中国的银行那里借款，在获得Huffy的付款后再偿还给银行。当Huffy的现金耗尽后，中国企业对其的索赔额约为5000万美元。“这样一来，我想我们不得不对Huffy的亏损负起责任来。我们要考虑如何能够弥补损失，收回纳税人的钱款。”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的副总经理梁志东说。于是，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和13家供应商开始商议，准备联手拯救Huffy。怎么救呢？有人想起了国内前些年在处理银行不良资产时曾经搞过一阵子的“债转股”，既然Huffy欠了几千万美元的货款，现金又已断流，13家厂商何不大家一起以债权和未来的贸易信用额度来换取Huffy公司的股权？“不是想并购它，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梁志东说，做这样的债转股交易当然要找律师帮忙。不过，当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拿着这个方案第一次和高特兄弟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梅茨格接触时，还难以断定这一招能不能救得了Huffy。

　　13个竞争对手拥有一家公司

　　“我告诉他们在许多情况下，贸易债权人并不非常适合充当股东”“他们过去是我的客户，不久将是我的老板”“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希望学习美国的破产法。”梅茨格回忆说，“我告诉他们在许多情况下，贸易债权人并不非常适合充当股东，因为他们尤其不擅长代表他们自己的利益。”梅茨格同时还担心的一个因素是，这13家供应商都是自行车业内的同行，彼此之间都是竞争对手，到时大家在一个公司里持股，恐怕很难合作。事情的结果大大出乎梅茨格的意外。不过几个月时间，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就成功地让这13家贸易债权人按照拯救计划合作起来了。Huffy的中国供应商现正在凭借索赔和进一步提供贸易信贷的承诺来调整Huffy的资本结构并控制Huffy。2005年7月底，由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主导的重组美国第二大自行车生产商Huffy公司的方案，已经由Huffy公司提交给美俄亥俄州南区的美国破产法庭审核。负责重组Huffy公司的梁志东表示，按目前重组进程，可能会在今年9月份完成重组工作。重组后的Huffy公司，控股权将在中方公司，持股也会在50%以上。有消息说，中国的企业将获得重组后Huffy公司7个董事席位中的4席。而在7月下旬，Huffy公司首席执行长穆思科维奇已经飞往中国，访问了即将成为他的新老板的13家中国自行车生产商。不过，梅茨格律师认为，中国的供应商并不想拥有Huffy公司，而是希望在几年内，当Huffy起死回生，股票重新上涨到一定程度，损失的货款收回之时，就把这些股权卖给战略投资者或金融投资者，全身而退。Huffy的重组还没最后尘埃落定，但中国企业出手拯救国际企业的个案似乎越来越常见了。就在中国供应商重组Huffy之时，又传来了南京汽车集团宣布将收购陷入困境的英国汽车生产商MG罗孚汽车集团的消息。（郎九/编制）（来源：金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