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掀起中国网球的最高潮(组图)

　　8月25日，孙甜甜（左）、李婷手拿厨师为她们制作的巧克力网球拍。　　左：8月20日，孙甜甜（左）、李婷在半决赛中以9比7战胜阿根廷选手，闯入奥运会女子网球双打决赛。

　　右：8月25日，李婷（右）和父亲、孙甜甜和母亲走出机场。

　　本报特约记者　孙海光　北京报道

　　“2004中国网球之夏”———在李婷／孙甜甜夺得雅典奥运会网球女双金牌后，美联社的文章这样写到。西班牙《马卡报》称“中国组合成了这项赛事中的一场革命，她们主宰了比赛”。从年初阳光普照的澳网到6月红色的法网，再到8月蓝色的雅典，中国网球的历史被一次次改写，而在雅典夺金的李婷、孙甜甜则将这一趋势掀到了最高潮。

　　8月25日上午，北京首都机场的接机口聚集了200多人，周围都是“欢迎中国网球健儿凯旋”、“孙甜甜———河南人民的骄傲”、“李婷，我们爱你”之类的条幅。国家网球队领队王光和说：“中国网球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有国旗，还要有国歌

　　大威／鲁宾、埃丽娅／斯切沃内、莫里克／斯塔布斯、苏亚雷兹／塔拉比尼、帕斯奎尔／马丁内斯，赛前没有人能想到这5对世界网坛女双强手会败在两名不知名的中国选手拍下。

　　比赛的过程已经不用再去赘述了，重要的是结果，李婷和孙甜甜赢了，中国网球赢了。拿到金牌当晚，队里简单庆祝了一番，两人回到房间后却怎么也睡不着。“哪里还能睡着呀？感觉跟做梦似的，”李婷说，“或许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作为种子我们第1轮碰到的竟然是大威和鲁宾，心里想就这还叫种子呀？完了，这回铁定又是‘雅典一轮游’了。”

　　但她们最终“游”回了金牌。从住进奥运村之后，网球队里年龄最小的晏紫从没去过团部。队友赢得金牌后，她反常地一个人跑到团部安心看起了电视，进出团部的人跟她搭话，她都会先说自己是网球队的，然后就等待着笃定会有的一番祝贺话语。

　　“我就是要去炫炫”，晏紫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来自四川的网球选手郑洁将手机铃音设置成了国歌，她梦想着有朝一日国歌因为自己而奏响。女双半决赛之后，中国网球队可以确保升国旗了，于是孙甜甜拍着郑洁的肩膀说：“没问题，我为你奏国歌！”决赛后，孙甜甜跑到郑洁房间高声喊到：“我终于为你奏国歌了。”“那时感觉甜甜就跟一孩子似的。”郑洁说。

　　有人说这块金牌演绎的是一出“灰姑娘童话”，可当童话变成现实的时候，它已超越了金牌所承载的意义。中国网球太需要这一针“催熟剂”了，而李婷和孙甜甜则让它在恰当的时间和恰当的地点出现了。

　　2毛钱冰棍的诱惑

　　认识李婷是在2001年第21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她和李娜配对夺得女双冠军。她俩那时是中国女网的第一双打，号称“湖北姐妹花”。在余丽桥教练的带领下，她们横扫国内各个比赛，湖北女队也一跃为国内女网领头羊。但随着李娜2002年的淡出，李婷有些找不准方向，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留下，她没想到，奇迹在她做出继续打球的决定不到两年后就出现了。

　　有时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我们经常会跟李婷开玩笑，说她走上网球这条路纯粹是因为馋那每支2毛钱的冰棍，其实这也是李婷最初能坚持学网球的动力之一———当时为了让活泼好动的女儿找到一项喜欢的运动项目，父亲李瑞堂在李婷每次训练后都奖励她，带她去球场对面的商店买支两毛钱的冰棍。李婷真的是好这口儿，不过现在没有2毛钱的冰棍了，她最想吃的已经变成了哈根达斯。

　　李婷在队里经验最丰富，想法也最多。经历过很多事情后，她更容易在书本里找到解压方法。前不久她刚看完了厚厚的《羊皮卷》，现在又开始研究讲述体育心理学的《成功金字塔》。“看这书很有用的，它教你相信一切，包括奇迹！只要努力。”李婷说。

　　8月24日下午5点，记者在体育总局训练局天坛南公寓采访先期抵京的王良佐教练和郑洁、晏紫时，碰到李婷的父亲以及余丽桥教练的儿子，他们刚从武汉赶到北京，准备次日去机场迎接李婷。57岁的李瑞堂跟记者聊起了李婷小时候的事情，浓重的武汉口音因为兴奋而让记者有些听不清楚。李瑞堂的包里有件新衬衫，是女儿送的，他特意把这件衬衫带来，准备穿着去迎接她。两年多来，李婷呆在家里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个月，“我跟她妈妈都习惯了，国家培养了你，你关键时候就要给顶上去。”李瑞堂说。

　　李瑞堂还讲了个女儿小时候的故事。小学4年级时，李婷还不会跳绳，她总是跳一个停顿一下再跳下一个，动作连贯不了。在学校组织跳绳比赛前一天的中午，她“在太阳底下连续跳了3个小时”，李瑞堂记得很清楚，虽然在比赛中李婷没取得好成绩，但她学会跳绳了。

　　“丫头今年24岁了，她妈妈很想她能谈个朋友，说了几次，李婷都说太忙，不想考虑”。

　　李瑞堂说，“像她们运动员，本身圈子就小，加上搞网球的男子和女子比赛又总不在一起打，婷婷就连认识个男运动员的机会都没有。”母亲张冬林说，前不久曾给李婷介绍了一个朋友的儿子，个头挺适合的，而且在银行工作，但李婷见了一面立刻把对方“否决”了，说是“太纤细”了。张冬林说：“我是再也不着急了，随她，只要她喜欢就行。”

　　采访时，余丽桥教练的儿子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人们。或许是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这个马上要读高二的大个子男孩显得比同龄人要成熟。余丽桥把本该花在儿子身上的时间给了中国网球和李婷等几个弟子。正是余丽桥把李婷带上了网球道路，也正是余丽桥在2000年和2002年两次打消了李婷退役的念头。每当李婷和孙甜甜比赛时，场上都能听到她那一口湖北腔的大声叫好和指导。问她为什么不用普通话，她回答：“不用家乡话喊不出劲。”她甚至在奥运赛场上带了一个拨浪鼓，不停摇着为两位选手助威。弟子拿到了金牌，余丽桥却失去了很多，丈夫过早去世，儿子跟着舅舅过，她几乎放弃了作为一个母亲最基本的权利。比赛结束后，余丽桥没有和其他队员一起庆祝，她转身快步走向休息室。一旁的孙晋芳（网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看着她的背影说：“她去哭了。”

　　自行车带出来的冠军

　　“给甜甜起这个名字时就想是让她今后不管做什么工作，生活都永远甜甜的。”孙甜甜的母亲石秀凤说。孙甜甜也的确没有辜负这个名字，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一张笑脸。

　　“别人家都是父母骑着自行车带着孩子，我不这样，甜甜8岁以前，我总喜欢骑着自行车，让她在后面撒丫子跟着跑。我问她累不累，她说不累。”石秀凤说，自己的衣服是女儿买的，自己的运动鞋是女儿穿烂的，打网球两三个月就会穿烂鞋底，但是鞋帮还挺新，她就补补鞋底自己穿。

　　自孙甜甜出征奥运会，石秀凤就一直没睡过好觉，“真奇怪，我家蝈蝈平时不叫唤，但是甜甜进入4强那场比赛，蝈蝈叫了一夜，进入前两名时也叫了一夜。我很烦，让她姥爷把蝈蝈扔掉，但她姥爷说买这只蝈蝈是专门为甜甜比赛喝彩的，是个吉利蝈蝈。”

　　和李婷相比，孙甜甜的网球道路要顺利一些。母亲石秀凤很喜欢体育，当年是中学篮球队主力，乒乓球也是她的一个强项。郑州是中国乒乓球人才输出基地，邓亚萍等国手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所以石秀凤一开始想让女儿学乒乓球，但朋友说乒乓球竞争太激烈了，可以打好，但出成绩比较难。相比之下，当时并不是热门项目的网球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就这样，石秀凤把9岁的孙甜甜送到了郑州市业余体校。

　　孙甜甜当时上小学，为了不误学习，每天早上从6点练到7点，下午放学从4点半练到晚上7点，星期日也要训练半天，每晚11点前就从没睡过觉，更没有时间和同伴玩。从9岁开始，孙甜甜就只靠妈妈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以前石秀凤在河南省果品公司上班时还有点微薄工资，但后来下岗的石秀凤只能在一家缝纫厂打工。

　　孙甜甜在体校训练时进步很快，速度比其他学员快出一大截，这引起了网球教练张淇的关注，他把12岁的孙甜甜带到了河南省队。不久，她入选国家青年队，教练依然是张淇。1999年，她被送到美国佛罗里达著名的尼克学校进行强化技术培训。那时的孙甜甜除了正常训练外，每天都要求教练陪她多练一会儿。在张琪的记忆中，众多队员里只有她如此刻苦。

　　孙甜甜真正惹人注意是在2002年8月，国家队安排她和李婷配对双打，而当时李婷的名声已经很大了，孙甜甜初进国家队。正是因为李婷，大家才知道了孙甜甜。这对组合的诞生本是国家队的无奈之举，李娜退役，郑洁／晏紫尚显稚嫩，女双突破口需要加一道双保险，但她们后来的表现大大超越了人们的想象。2004年她们的世界排名一度升至前30位，这是中国网球史上的最高世界排名。

　　或许是因为性格豪爽，在国外比赛的这两年，孙甜甜交了不少朋友，关系最好的本届奥运会网球女单铜牌得主、澳大利亚的莫里克。每次回国集训时，孙甜甜都会跑到北京的红桥市场去买一大袋子中国结或民族手饰，然后在下一阶段的比赛中送给新老朋友。在奥运村时，孙甜甜和晏紫俩人在村里到处转悠，寻找机会换纪念章。“我们有时一换一，有时一换二，实在不行我们就抢，哈哈！我有40多个纪念章呢。”孙甜甜很怀念她在奥运村十多天的生活。

　　由于名额限制，张淇没能跟孙甜甜去雅典比赛，他回到郑州老家等待比赛结果。每天晚上，张淇都会准时接到孙甜甜从雅典打来的电话，师徒在电话里沟通训练、比赛情况。在谈到职业和专业的区别时，孙甜甜说自己还没完全走上职业道路，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现在还不适应在没有教练的情况下进行比赛。

　　时间再回到8月25日上午，早早赶到机场的张淇一反平时沉稳的作风，穿着国家队队服的他不停来回走动。记者过去和他聊天时，发现他眼圈红红的，眼里明显有泪水闪动，但这个壮实的河南汉子硬是要自己笑出来。

　　回国后，孙甜甜和母亲住一个房间，由于临时决定不参加美国网球公开赛，她得以长时间和母亲在一起。每天训练后，两人去逛街、买衣服。因为女儿得了奥运会冠军，石秀凤一直操心的住房问题也很快就会解决。下次回家时，孙甜甜可能不用再去那套40多平米老房子了———那是一个失掉部分窗户的破旧4层小楼，两户人家共用一间距离遥远的卫生间，夜晚走廊没有灯，要在漆黑里穿行。

　　赞助商开始排队

　　相对于其他运动，网球在中国属于弱势项目。1990年亚运会是中国网球的鼎盛时期，但在2002年釜山亚运会上，中国网球破天荒地颗粒无收，彻底陷入低潮。为了能在今年奥运会上有所突破，中国网协经过多方调研与分析，制定了“以女子为重心、以双打为突破口”的策略，郑洁、晏紫、李婷、孙甜甜从那时起开始了她们真正的职业之旅。她们频繁地参加国外巡回赛，这其中，国家巨额投入起到关键的作用。两年来，投入在女子选手出国比赛的金额达到600万元，加上男选手，总投入1000万元。

　　职业网球球员的生活并非都如大小威、费德勒等人般衣光鲜亮，由于排名低，中国的4位女选手只能参加ITF挑战赛和卫星赛；大半年后，她们可以参加WTA巡回赛预选赛了；一年后，她们凭排名可以直接进入大满贯正选赛。从三四百名到前50名，她们花了1年半的时间。

　　出国比赛的第一关是语言关，李婷和孙甜甜曾分别于1997年和1999年去美国尼克网校学习过，有一定的英语基础，但还不足以应付所有的场合。几个姑娘便人手一台便携翻译机，每天都会拿出一定的时间进行巩固学习，并定期对词汇量进行自我测验。孙甜甜学英语的刻苦劲给张琪教练留下了深刻印象。在美国学习期间，张琪和队员们每晚都要到网球学校对面的社会福利部门学英语。由于家境贫寒，孙甜甜小时候没机会学，是队里英语底子最薄的一个，但她胆子大，虽然英语蹩脚，但敢和国外选手对话，英语水平也因此迅速提高，成为现在网球国家队“四朵金花”里英语最棒的一个，在场上，每次打一个好球，她都会奋力挥拳，然后吼一声“Comeon”。

　　对于一些冷门项目，哪怕是国际主流运动，不出成绩就得不到更多的关注，中国的网球项目就是这样。目前的国家网球队几乎是没有赞助的，记者给郑洁拍照时，她孩子似的把衣服上的耐克标志凑到镜头前，连声说：“拍它，拍它，让它多给点赞助。”玩笑归玩笑，网球队没有得力的赞助商是不争的事实。李婷在接受采访时多次让记者“呼吁一下，让社会多关心一下我们，多关心一下中国网球”。中国网球有种怪现象，业余网球的赞助商非常多，而专业和职业网球队鲜有人问津。但这次雅典之行有可能改变她们今后的道路———孙晋芳在队员刚拿到金牌的时候就接到了一家电子商家的电话，让孙甜甜和李婷做他们产品的形象代言人。张淇在聊天时也不避讳地说目前有很多商家在后面排队。雅典奥运会期间，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李富荣表示今后在各项目资金投入上会有所侧重，而网球则属于加大投入的一个项目。李婷（图中右）

　　籍贯：湖北武汉

　　生日：1980.1.5

　　身高：1.82米

　　体重：72公斤

　　运动经历：1987年进入武汉体育馆；1996年赴美国尼克网球学校学习6个月；1997年进入国家队。

　　主要成绩：2003年ITF国际女子巡回赛双打6站冠军；2003年与孙甜甜搭档先后夺得WTA维也纳、魁北克和笆堤亚3站女双冠军；2004年进入澳网女双16强；2004年奥运会女双冠军。

　　孙甜甜（图中左）

　　籍贯：河南郑州

　　生日：1981.10.12

　　身高：1.75米

　　体重：64公斤

　　运动经历：1989年进入河南省业余体校；1993年进入河南省网球队；2000年选调入国家集训队。

　　主要成绩：2003年与李婷搭档先后夺得WTA维也纳、魁北克和笆堤亚3站女双冠军；2004年进入澳网女双16强；2004年奥运会女双冠军。

　　“中国网球能在本届奥运会上有所突破，主要得利于近两年里中国选手在职业网坛里的各种比赛。摆在前面的路还很长，要慢慢走，因为中国网球还没有形成人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