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万亩耕地被征用之后……（调查·聚焦）(图)

　　本报记者 陈栋 闫志强尤市村被圈占而荒废的耕地。

　　本报记者 陈栋摄

　　征地

　　2003年上半年，麦子快收割的季节。陈太祥和村民们接到村干部的通知：麦子收上来后不要再种农作物。因为这一片土地被征用了。

　　圩塘镇位于江苏省常州市新北区北部，从2000年—2004年，圩塘镇尤市村（6300亩）、龙江村（2400亩）、黄家村（1200亩）、澡江村（800亩）、圩塘村（800亩）总计1.15万亩土地先后被征用。在此过程中，没有一户村民与镇政府签订有关土地转让协议。

　　村民说，镇、村两级政府表示要建开发区，但从来没有出示过国土部门的有关批文。一些懂得土地政策的村民开始质疑：基本农田受法律保护，征用耕地需要逐级审批。

　　周晓斌，常州市国土资源局新北分局耕保科科长，对于办理土地使用、开工建设的程序，他认为首先要有项目洽谈，然后对用地申请进行批复，画出红线图，签订土地出让合同，在缴纳土地出让金后，登记注册并核发土地使用证。

　　“不是按照这个步骤实行的，都违反相关政策，我们会严格查处”，周的话掷地有声。但他也表示，有些问题是遗留下来的。

　　因征用土地没有征求村民们的意见，整个过程只有村、组领导班子参与，“村民经常怪罪我们，谁又知道我们在中间受多大的委屈，镇（政府）里发出的话，我们怎能抗拒”，村干部吴维（化名）埋怨道。

　　根据春江镇土地清理小组今年7月份作出的调查结果显示，圩塘截至2003年12月，总共已批准用地面积4981.53亩，待批准1710.09亩，2004年需要上报审批2093.97亩，没有批准尚需组织复耕的达4011亩。

　　常州市国土局新北分局分管土地利用的祝副局长表示，对圩塘镇的土地利用情况他并不清楚。

　　项目没有进来，土地已经被围墙圈进去，水泥路修得特别宽。在尤市村环保三路，有时一天开进来十几辆轿车，有领导会滔滔不绝地给外地客人介绍开发区的土地，这让当地的村民感觉很热闹。

　　据圩塘镇的老干部透露，大规模征地前，圩塘镇人均耕地面积约一亩两分，现在几乎为零。如今这些被征用的土地一半已经开发利用，另一半一直荒废着。

　　征用了三五年的土地，在今年四五月份被告之要复耕，通知下到村组，村民们都觉得很奇怪。有村民从《基本农田保护条例》找到有关条款，被征用土地，满一年不使用需要恢复耕种，连续两年未使用的，无偿收回用地单位的土地使用权。

　　但他们复耕的积极性却空前低落，一是荒芜几年的耕地、农田土质遭到破坏，地上的野草清除难度大；二是水利设施当初被推土机夷为平地，排灌无法实行。

　　一些村民在条件好点的地带整出块地，种上黄豆等耐旱作物。很多村民都摇头，以前高产的水稻田，现在只能零星地种些二类作物，从心理上他们很难接受。

　　之后，镇政府对复耕的效果不满意，于是组织大批推土机开进地里，沿着公路一线将荒废的土地辗压一遍。“新土被翻出地面，跟复耕后种上农作物很像，在公路沿线看起来效果不错”，有村民说。

　　补偿

　　农民通过种种方式和途径向当地政府反映情况，要求重新核定安置补偿费标准，补发土地补偿费，但镇政府一直推脱。于是隔三岔五去镇政府，成为这些农民的主要“工作”。

　　陈太祥开了一家店，但店里的生意不太好。

　　“地被征，村民也都搬走了，但政府没有给我们补偿，几代人耕种的农田说没就没了”。陈经常站在店门口望着西面荒芜的农田发呆。

　　村民中有人几经周折，从圩塘镇政府里要出一份《常州市征用土地补偿安置办法》（常政发［2001］85号）。一看才知道，土地补偿费、青苗费、附着物补偿费、安置补助费等，需要在办理征用手续时给予补偿。然而，镇政府只给予他们青苗费补偿，另外就是土地年使用费。

　　尤市村二组梅大妈家原有7亩地，2002年上半年被征用时，按照每亩500元补偿青苗费，另一笔补偿是每人每年800元的“土地年使用费”，除此之外无其它补偿。

　　据圩塘镇的老干部透露，圩塘镇对按政策补偿农民的安置补偿款不能及时到位，绝大部分转成使用费与农民每年结算，标准偏低。

　　很多村民有同样的疑问：既然土地补偿款没有落实，那么镇政府将土地款怎么处理呢？

　　一份春江镇土地市场汇报材料的数据显示，圩塘1999—2003年已出让土地总面积6376.69亩，应收土地出让金45338.90615万元。已收土地出让金22644.09318万元，企业欠交土地出让金22694.81297万元。

　　该材料还表明，圩塘镇与村签订的征地补偿面积为20339.86亩，除按当年征地补偿政策已一次性补偿到位面积2019.78亩外。镇政府支付农民的土地年使用费据此计算，即圩塘从2004年起，在不支付征地本金的前提下，每年需支付村组农民转成年使用费面积为18320.076亩。

　　“镇政府从没有将财政收支情况予以公开，都不清楚这些土地卖出的钱干什么用途了”，澡江村党员邓杏根说。

　　邓还想去新北区的工厂找份工作，他家里的生活并不富裕，但现在还闲在家。“土地被征用后就没有活干，由于我们的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特长，当地的企业招普通工人都不愿意要我们。”

　　现住在圩塘镇新村安置房的失地农民，都为自己的生计忧虑。

　　安置房

　　新北区的一出租车司机，开车经过圩塘镇圩塘新村时说道：“房子好看，吃不上菜”。

　　在征地开展得如火如荼之时，房屋的拆迁工作也如期而至，村民的宅基地也被圈占。

　　拆迁工作由镇干部牵头，村组干部负责与群众沟通协调。整个拆迁进行得很不顺利，有村干部坦言，从思想上动员，到根据每家每户的情况制定补偿标准，其中要克服许多的困难。

　　六层的新楼排列整齐，欧式风格的建筑尽显大方美观。乘坐出租车沿着通江大道往北，快到圩塘镇，会经过这样一片新兴小区，这就是圩塘镇的拆迁安置房。

　　邓杏根说，大部分拆迁户搬进了圩塘镇新村的安置房。

　　村民们大多觉得补偿标准不合理，龙江村16组的王国良算了一笔账，原先他家的楼房是三层，另有地下室。拆算时给他家丈量的面积是385.74平方米，地下室一律不计量，实际房子的面积至少在450平方米以上。楼房价格以每平方米250元的标准计算，在此基础上扣除房屋每年2％的折旧费。如果房子盖了10年，最后核算每平方米的价格只有200元。

　　《房屋拆迁安置协议》由镇里填写完整，然后挨家挨户签字。村民对协议有不同意见，镇村的干部会提出善意的忠告：之前拆除的房屋，补偿标准要低得多。很多村民就会签字、按手印，因为他们还是“幸运”的人，一式三份的协议书也全留在镇政府。

　　之后很多村民觉察到，镇里订的拆迁补偿标准并没有执行严格的规定，依据是《常州市征用土地补偿安置办法》。在这份文件中，对房屋拆迁重置价格作了细化的规定，每平方米250元的标准是最低的。

　　比如，拆迁前的民房一般都是砖混结构或钢混结构，砖木结构的只是一些偏房。250元的标准相对应的是砖混结构四等或砖木结构一等，前面还有5个等级的补偿标准他们彻底无法得到，拿到手的是每平方米250元的统一价。

　　拆迁户们普遍对这种补偿标准感到愤愤不平，澡江村有村民不能接受条件，拒绝签字拆迁。但自从2003年3月份，村民吴才大、张庆大因拒绝拆迁，房子被人在晚上用炸药炸塌后，再没有村民作过多的争议。

　　邓杏根一家住进安置房已经两年了，“卖给我们的安置房价格是每平方米500元，后来看到常州市的有关文件，才知道全市统一复建房的价格，最高标准是每平方米450元”，邓觉得不合理，因为一开始镇里就没有拿出相关文件，而是咬定“一口价”。

　　有些村民想买地自己盖房，镇里说没有剩余土地，但安置房范围内的很多地皮，被镇里卖给开发商搞商品房开发。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很多人也没能够找到合适的工作，住在美观的房子里，显得很“清闲”，一些老同志都这么讲。

　　《市场报》 (2004年08月03日 第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