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痛惜佑她安寝(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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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7月30日 13:21 21世纪经济报道 | |||||||||||
这是莫小丹在生病期间的手稿(左下),里面的数十页铅笔创作几乎每张都没画完。 随着病情的加深,她的身体处于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中,轻描的画迹透露着,疼痛使她没有力气。 于是,便有了一些看上去很疼的画; 画本里的另一些画表达了莫小丹对中药的感受,病中的她当时在读中医、中药方面的典籍。 跟莫小丹只见过一次,那是2000年底的海南,在《城市画报》的笔会上。印象中,她很安静,不太爱说话,在陌生人面前比较腼腆。那一次,我们也没有交谈。其实,我当时很想和她聊聊她的画,她的画我很喜欢。 后来,知道她病了。 2002年秋天,我调到出版社;搬进新的办公室,一眼看到了莫小丹的画,是那间办公室的前主人贴在墙上的。我估计她是从《城市画报》上取下来的,是那幅用来配她先生沈颢文章《鱼刺》的插画。这幅画叫什么呢?就叫《鱼刺》吧。 《鱼刺》里,一个男人的背影浸在浅蓝色的光晕中,身体结实、性感,因那份光晕的原因还显得相当温暖。但,他攥紧了拳头,身体从腰部开始往下衍变为一具带尾的鱼刺。这是一个背对人群、竭力让自己不带攻击性的男人,但他给人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避免的。他的魅力天然吸引着他人的拥抱,但,拥抱发生的同时,他的刺就会发生作用。这当然怪不得他,怪的是命,是命让他生成了这样的形状。沈颢在《鱼刺》的文中也说,“真是天命难违”。 莫小丹的画,这幅《鱼刺》是相当出众的。记得当初我在《城市画报》上看到这幅画时,心里也是一惊,啊,这么诡异,而且,诡异得这么传神、准确。我想,这幅画传递了女人共同的难以言状的疼痛感,它来自男人、来自伤害、来自对跟我们不同种类的另一个人群的依恋和惧怕。我以为,我的同事在墙上贴上《鱼刺》,也是心有戚戚焉吧。现在我想来,这幅《鱼刺》所传递出来的那种疼痛感,更多的是来自命运吧。莫小丹在这幅画里,提前表达了她对命运的质疑和诘难。 办公室墙上的《鱼刺》让我有一个预感:也许,这是一个缘分吧,也许,我能做一本书,关于莫小丹的书。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后来成为了事实,这本美丽的书在2003年夏天推出,它叫《热爱》。 做书时,我感慨莫小丹在她的自序和书后附录的访谈中流露出来的那种乐观和开朗,她在自序里感谢给予她绘画灵感的那些文字,感谢喜欢她插画的朋友们,感谢她先生沈颢的提醒和帮助,然后说,“很怀念那段彻夜赶稿的日子,很累,却很满足。渴望再有创作的机会。这也是我的热爱。”这个时候的莫小丹,已经患病相当一段时间了。而且,她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怨艾,甚至没有自怜。我有点理解沈颢的序里的那句话,“此书给我的太太莫小丹,我在这里赞美她的勇气和智慧……”还有一个细节是这样的,某一天,我给沈颢电话,说需要他和莫小丹的手写体,用于他们两人的序的署名。沈颢接电话时,莫小丹正好在他旁边,马上签名,给我传真过来。莫小丹签了3个名供我挑选。这让我想起她在访谈中谈她自己的一句话,“很少人会像我一样认真投入”,这个细节是个说明。 这些天,一个曾经在广州工作过、和莫小丹熟悉的朋友回忆说,她去医院看望过莫小丹,当时因为床位紧张,她的病床安置在过道上,只有两扇屏风简单地挡一下。莫小丹神情轻松地对那位朋友说,过道也不错,空气还好些……她是很勇敢的。 我在《热爱》腰条上的宣传用语上称莫小丹为“首席插画家”,呼应前面的“《城市画报》之图、文精萃”,这么说来仿佛是称莫小丹为《城市画报》的首席插画家。这么说当然是对的。但我实际上想说,在当下插画界,冠莫小丹以首席之位,也不为过。至少在女性读者群中,她的插画直捣人心。 在莫小丹的画里,弥漫着无法言说但足以让女人潸然泪下的种种味道:那眩晕的女人,身体里飘荡着一个男人,他从心脏一直占据到私处;那坐在火上的女人,神情不明、姿态优雅地抛着七味真火,梦想抓住男人的胃从而固定男人的心;那拖曳着长发飘然而下的女人,牺牲得就剩一个微笑了,却微笑着去吻水中的男人……还有就是用于《书城》改版后创刊号封面的“绿发女人”: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红唇——不看、不说了,就让那丰美如荫的头发疯长,径直地疯长吧,像植物一样的宁静,像植物一样的安忍。 据我所知,莫小丹从广州美术学院毕业之后,在进行插画创作之前,一直做着实用美术方面的设计工作。她的才华从1998年为《南方周末》做插画的时候开始显露出来,在2000年前后的《城市画报》时期大放光彩,这种光彩让这个女人成为许多女人在画面上的知己。她们在她的画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同类,也看到了通过绘画语言解读且释放内心情感的一种可能性。 说实话,这篇文字的大部分内容是我去年写的。去年底,《中国图书商报》做年度总结,将莫小丹评为“2003年中国图书年度人物”之一,我应邀作文。当时,在文章的最后,我写道:“莫小丹现在病休在家,已经好久没有新作面世了。愿神保佑她康复,保佑她的家人宽心,也保佑我们能早点再看到她动人心魄的画。” 现在,莫小丹还是去了。愿所有的痛惜佑她安寝,愿神保佑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 莫小丹,广州人,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1998年开始插画创作,曾为《南方周末》、《城市画报》、《21世纪经济报道》、《书城》、《这一代》等报刊杂志提供插画。 ·天籁 每一个枝丫都在歌唱 生命的秘语 从来都是这样 不能分享 (左图,当时,莫小丹耳膜炎发作,画这幅图时她的耳朵正疼得受不了。) 一睡不起 一个人,在桃花上睡去 在桃子上醒来,又睡去 另一个人,离开秋天 来到冬天,刚刚梦见春天 (沈颢给莫小丹的墓志铭。) ·在我的灵魂将要起程 到它该去的地方 请用你温暖宽容的手握着我的手 它承蒙着如此心满意足的关爱 足可以冲出了云霄化作一颗新的恒星 闪烁的星光转诉今生不及奉还深情 (上图左页配文,莫小丹写于离开前一两个月,诗中有生命即将离去的预感。) ·芬芳早已远去了 下一个花期将会来得很晚 在筋疲力尽的时候 张开每一个毛孔,把痛苦流放 让希望随着时间的根须生长 傍晚,在医院的阳台上 一切是多么的难以言说啊 晚霞麻醉了天空,铁鸟撕开了昼夜 如果记忆的细胞只能存活七天 我们该重复哪些行为呢 准备好了吗?看我的嘴形 那是命运浓缩成的哑谜 为什么总是要面临选择 哪怕是那么微小的日常用语 温暖的词,更温暖的词,穷尽一生 就像一根针线,缝起生活的伤口 而完美的事物总是被省略 那么多的花开,那么少的果实 这是多么地难以理解啊 赞美烫伤了心灵,闪电击昏了上帝 (在莫小丹离开四五天前,她与沈颢在病房的阳台上聊天。然后,沈颢写了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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