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折戟白鹤镇：当物流园重新种上水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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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左志坚　上海报道

　　地方政府一系列的“突发”要求，先后让广东商人和“安徽首富”的先期巨额项目投入深陷泥潭，而事实上，这一物流园项目原本就是当时特定环境下的违规产物。

　　在上海，青浦区的白鹤镇并不起眼。

　　四年前，踌躇满志的广东商人李海峰计划在此建一个物流园区，而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对镇政府的愤慨。

　　李海峰走了，魏超又来了。这位“安徽首富”的声望和财力远在李之上，但也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四年来，围绕上海白鹤现代商贸物流园区的争议从未停止。镇政府换了两届，却先后被投诉公然违反合约、擅改用地协议、占用企业资金。

　　过河拆桥？

　　对于自己的遭遇，李海峰至今耿耿于怀。

　　据李讲述，1999年10月至2000年10月，李海峰本人六次飞往上海，多次考察上海三个郊区多个小镇，最后选定在白鹤镇兴建上海白鹤现代商贸物流园区，并成立具体的开发公司“上海白鹤物流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白鹤物流”）。

　　为了让这一物流园区落户白鹤镇，当时的镇长和书记都承认了李海峰一方的知识产权，即李对该物流项目整体创意作为无形资产入股。2001年7月30日，镇政府召开会议，承诺李海峰一方以物流园区项目整体创意为无形资产作价入股占20％，李方另出现金占股10％，镇政府则占据70％股份。

　　仅过了三个月，合资公司中李海峰一方在未获任何知会的情况下，被镇领导以组织和行政方式罢免。次年9月，镇委领导认为白鹤物流公司体制不合理，于是撇开白鹤物流，让另一家镇属企业与拟落户“物流园区”的安徽新长江集团签约。安徽新长江集团董事长魏超就这样被卷了进来。

　　但是当时魏超或许不知，李海峰曾与白鹤镇有过协议，白鹤物流才是这个物流园区的惟一开发主体，“负责全权操作和实施开发、建设、招商、管理及可持续发展等一切事宜”。

　　李认为镇政府是过河拆桥，出尔反尔。

　　与此同时，物流园区内进驻企业用地的价格，也有一些反常的表现。2001年11月，李海峰一方组织客商前来考察，与白鹤镇商定地价9万元／亩，并优惠15％。2002年4月，安徽新长江集团获得的土地报价仍为7.5万元／亩。仅一个月后，李海峰组织的客商前来商洽时，土地报价却一下飙升至11万元／亩。

　　只是，无论此时地价多少，都已经与李海峰无关了。尽管镇政府对李海峰的脑力和非脑力劳动都表示认可，但李前期的投入没有获得他所希望的回报和补偿。

　　据李海峰一方的专家回忆，当时李为该项目已背上20多万元的债务，在相当窘迫和难以为继的情况下，与白鹤镇签订协议，拿回被拖欠的工资以及部分补贴，并退出这一项目。这个协议至今被认为显失公平。

　　但协议已签，李只有抱憾离开上海。

　　一系列“突发”要求

　　李海峰失意之时，“安徽首富”正式挥师进军上海。

　　新长江集团以兴建批发市场闻名，其董事长魏超素有“华东铺王”之称，也因4.2亿元身家被视为“安徽首富”。除此之外，魏超还因跨省并购渤海物流（000889.SZ）在资本市场显山露水。

　　2002年5月，渤海物流发布公告称，将投资18147万元建设上海青浦农产品贸易物流中心工程项目。当时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100％赞同此项投资。该项目由渤海物流子公司上海白鹤万国现代综合物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白鹤万国”）负责。

　　2002年10月，白鹤镇绕开与李海峰合资的白鹤物流，以自己旗下上海白鹤民营经济开发总公司的名义与新长江集团签订用地协议，而白鹤镇政府则是这一协议的“见证人”。

　　协议称，上海青浦农产品贸易物流项目，一期开发800亩，二期开发700亩，合计1500亩。用地性质为工业性用地。按照协议的要求，新长江集团掏出2700万元的真金白银，作为保证金。

　　事后，新长江集团的相关管理层告诉记者，当时他们也觉得一下子交出2700万保证金有点多了，但当时却也没有拒绝。为了交出这部分保证金，渤海物流为新长江集团作担保，从银行取得上述贷款。

　　随后，新长江集团发现，他们的地和钱都不“安全”。

　　白鹤镇政府换届后，新领导不同意做农产品贸易物流中心，要求改为商贸物流中心。如此一来，农产品物流中心所享受的土地等各种优惠也随之消失。权衡再三，白鹤万国还是同意了白鹤镇政府的要求，此时，白鹤万国的土地由工业用地变成商业用地，目前仅起拍价就高达23万元／亩。

　　2003年3月，新到任的白鹤镇领导还要求变更这1500亩的规划用地协议，并要求已取得规划许可证的这部分土地要抽出600多亩来，给其他几家公司来做商品批发市场。面对这一系列突发的“要求”，新长江集团一时手足无措。

　　到2003年5月，应在三个月内完成的“三通一平”仍未动工，土地指标也未落实，地块内房屋拆迁也没处置。

　　2004年3月，历经波折但已备齐一切材料的白鹤万国准备于今年3月初拿下土地证。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五部委通知要检查各类工业园区，青浦区人民政府下发文件（青府发【2004】42号），宣布撤消该区境内的六家工业园区。白鹤商贸物流园赫然在列。

　　苦心运作两年的项目被叫停后，白鹤万国希望将2700万保证金索回，却被白鹤镇政府告知，白鹤镇政府现在没钱。

　　当初招商的上海白鹤民营经济开发总公司端出一份“终止《用地协议》协议书”，该协议提出，在2005年6月30日前，分三次还款。

　　但是这2700万是新长江集团用上市公司担保从当地农行贷款而来，贷款9月就将到期。由于是上市公司渤海物流做了担保，新长江方面不愿拖延以免信用受损。而且，新长江集团认为对方无权占用企业资金，双方因此而胶着。

　　谁为违规买单

　　7月19日，新长江集团魏超为首的多位高层亲赴上海，再次为此事斡旋。青浦区政府领导终于承诺，会督促白鹤镇在9月以前偿还企业欠款。陷入多时的新长江集团总算讨了个说法。

　　据相关人士透露，青浦区政府已经拨款5000万准备解决政策变动带来的遗留问题，并希望不影响正常的招商工作。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新长江的损失全部都能够得到补偿。据介绍，新长江方面为白鹤万国这个项目投入的项目设计、土地平整等费用就高达七、八百万元之巨，同时贷款利息加起来也有200多万，即便拿回2700万保证金，在这个项目上新长江也要亏掉约1000万元。

　　但是在白鹤镇政府看来，自己的损失更大，白鹤镇一位副镇长也是向记者大倒苦水。

　　该副镇长见证了白鹤镇这些年来的发展，据他讲，原来给白鹤万国那片地上的拆迁、农民补偿加上后来重新平整等费用加起来就有2400万元。而镇里的财政并不宽裕。

　　“用今天科学的发展观来看，当时白鹤万国那个项目是违规的，而且用上海白鹤民营经济开发总公司的名义买卖土地也不合适。”

　　同样，白鹤万国也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问题，就是当时的土地并非从正规渠道取得，因此即便打官司，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双方都有责任”，这位副镇长如此评价。

　　白鹤万国已对青浦区政府目前的表态表示满意，同时也向记者表示，能够理解特定背景下带来的特殊问题。

　　但是在类似环境下签订的合约如今不知有多少，如何善后显然是整治之后面临的又一难题。

　　原应由新长江开发的那800亩地又返还给了农民，原本要做商贸物流园区的地块重新种上了水稻。谁能想到，在这一片生意盎然的土地后面，曾经有过那么多的恩怨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