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平：贵州刚超过纳米比亚 领导要敢于创新

　　作者：韩春平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2005年《人类发展报告》告诉我们(据新浪新闻)，如果贵州是一个国家，那么它的人类发展指数刚超过非洲的纳米比亚，但是如果把上海比作一个国家，其人类发展指数则与发达国家葡萄牙相当(人类发展指数覆盖了寿命、教育、人均GDP三个方面)。常住上海的我2004年曾在贵州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州考察了7天，因此我对UNDP的报告 还是信服的。

　　陪同我们的当地领导中有一位曾从事妇女工作的女局长，她告诉我们即便在今天，当地少数民族的计划生育工作还是相当难以开展的。她带人去超生老百姓家里抓典型的时候，男人跑了，公公婆婆死守着家里的牲口怕被拖走充当罚款，他们找遍了所有的房间，最后在牲口棚里看到女人躲在干柴堆上，身上只一条破被，快要生了，痛苦难当的样子。这就是当地开展计划生育工作的群众基础。听她介绍时，我不禁想起从机场到当地的

高速公路上，我所见到的10岁左右的小女孩用背带驮着更小的孩子，同时手里操着木棍，吆喝着其他大小相差不多但能自己走路的孩子，在公路上一起赶羊的情景。高速公路是六车道的，靠国家转移支付款建设。高速公路上除了我们的车，再没有一部其他车辆；途中只是不断地遭遇小孩子赶的羊群和规模更加庞大的若无其事游荡的牛群。沿途也看到一些烟囱，那标志着水泥厂、化工厂等的所在。当地是喀斯特地貌，周围绵延的山上有大量原生态森林，那些冒着烟工厂因此显得极不协调。国外有钱人乐于在市郊甚至农村购置

别墅，中国的农村却不会成为有钱人的选择，因为“村村冒烟”的局面早已与清新空气和幽幽鸟鸣无关了。

　　后来我们有机会到该自治州首府所在城市去看，街面上能看到政府办公楼、旅行社、

医院、私人商铺，也看到了开发区的新建商品房和一些有待招商的厂房与办公楼。这和国内多数内陆二、三级城市没什么两样：民营经济不成气候，政府靠招商引资和卖地实现政绩。同样相似的还有老百姓的就业方式：外出打工、在政府或医院等事业单位端铁饭碗、做小本生意。让我们感兴趣的是，那些端铁饭碗的人，是当地收入保障最好的人，但他们普遍呈现的并不是优越和幸福表情。后来从陪同干部那里了解到，他们除了因不能自由流动而必须在人际关系、工作关系中倍加小心，学会忍让压抑，还要承担失去铁饭碗的忧心——除了铁饭碗，实在没有什么象样的就业机会了。

　　以上算对UNDP报告的一个印证吧。其实接触自治州的干部时，我还是很惊讶的。印象里西部的落后是整体性的，西部地区干部的素质能力也应该不如东部发达地区。但刚和他们接触，就感觉那里也藏龙卧虎。有的干部对于三农问题的解决有非常独到的认识，有的干部在融资建设方面有很好的实践，还有的干部擅长把棘手的动拆迁处理圆满……。考察中了解到当地很多县都是扶贫县，是国家财政转移支付重点扶持的地区；由于特殊的地貌和得天独厚的森林与水源，当地旅游资源也十分丰富。可即便如此，那个藏龙卧虎之地还是成了“纳米比亚”。起初我有点纳闷，随着考察的进行，我逐渐找到答案。

　　人的寻常心，是不愿意向人露“穷”的；但当地有个怪现象，就是每当哪个县戴上了“贫困县”的帽子，就会大搞庆祝并论功行赏。被扶持久了，人们更愿意吃扶贫款而非艰苦奋斗。扶贫款除了用于建设牛羊“专用” 高速公路等项目外，也难免流向我们心照不宣的地方。州局级领导接待我们时用的是茅台酒；这不新鲜，新鲜的是茅台酒若开了瓶还没喝，就会被人带回家去用以淹酸菜。“越穷越腐败”的规律此处适用。这样的铁饭碗，难怪当地干部们诚惶诚恐怕丢了。

　　当然答案不止于此，发展思路也是问题。没人知道自治州首府开发区里那些空荡荡的厂房和办公楼什么时候能熙熙攘攘。该州发展规划中提到“建设N小经济圈”，这是沿海地区经常使用的概念，但在自治州的经济基础上，这种概念根本不适用。按照因地制宜的原则，该州的思路应该是从农业文明直接跨越到生态文明，发展旅游、养殖和种植等产业，从而兼顾发展与环境的问题；转移支付不应该用于建设高速，而应该用于保护生态资源和少数民族生活形态……中国改革这么多年，总是有地区走在前面探索创新，也总是有地区闭着眼睛亦步亦趋：建工业区、招商引资、卖地、国企改制……地区差异被抹杀了，偌大中国，各地区却产业同构，发展思路同质。盲目照搬不但没有带来发展，而且严重地破坏了生态资源和社会和谐。

　　那么是没有人提供正确的发展思路吗？自治州干部中藏龙卧虎，可惜此处大风气是守成而非开创。和自治州高层领导接触过程中，他们反复提到“首先干部不要出问题”，“我们是贫困大省，不能超越现状谈发展”……于是只能做别人已经尝试过并经中央认可的，只能跟风照抄不能当出头的椽子。须知中国改革这么多年来，多数成功是诞生于大胆的“试错”。如果“领头羊”都不敢解放思想，都不敢奢望，那么下面再好的认识和建议也是枉然。东西部不均衡不只是基础不平衡，发展不平衡，政策不平衡，更主要的是“领头羊”们的气度魄力不均衡。当年老人家到深圳说出了“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推动了改革的进一步的发展；今天西部也需要这样一次鞭策。十六大以来中央提倡和谐社会的建设，提倡绿色GDP，这为西部提供了新的机遇。如果因为习惯了抄袭别人的作业，习惯了在转移支付的靠山下过日子，那无疑将错过这次机遇。那样下去贵州们可真要“成为”纳米比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