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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的文明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12日 15:47 21世纪经济报道

  香港报道 本报记者 谭璐

  传统与中国现代化,始终是20世纪文化论争的焦点。有关"传统和现代"的讨论,是1915年开始的"新文化运动"文化讨论的中心,也是1980年代"文化热"中知识分子争论的主题。在21世纪中国崛起的今天,人们对中国现代化前景的焦虑,以及由于国家落后而对传统产生的愤懑已经大大缓解。然而,这并不是说深刻把握现代性问题、认识传统文化的任务已经完成。事实上,在新的处境下,对儒家思想与当代中国发展等重大问题,亟须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深入思索。这就像唐德刚在<晚清七十年>里所说的那样,现代化的转型,不能单靠一两位思想家,要靠数不尽的智者和常人。

  近日,在2007年"亚洲文化论"上,哈佛大学教授杜维明、

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院长葛兆光、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于丹、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袁行霈等多位学者,从不同角度出发,深入探讨了有关
传统文化
的核心价值、中国文化的现代性、传统文化的发展与传承,以及传统文化如何在大众传播年代里推动文化反思等问题。

  对经典的功利性误读

  于丹:在讨论关于文化核心价值以及中国现代性这个命题的时候,有一个现代性与今下文化核心价值如何凝聚与传承的命题。现代性永远都是我们当下所需要考察的一种环境。中国的经典文化,在21世纪文化多元共赢共生的今天,它到底还有什么样的价值?

  我觉得,在今天多元性不仅仅是一种判读,而且是一种文化态度。真正强大的文化,不以它的一元化集权作为标志,而以它的多元共生完成文化生态的碰撞作为标志。比如说中国的儒学,真的在汉代的时候最鼎盛吗?当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候,这种学说已经开始带上极大的误读。它一旦和统治术相关,这是以一种过分提升的方式完成了它价值的某种贬低。

  提到文化心态,我们都带着历史的阴影。在20世纪,我们经历了全民性的文化颠覆,在这样的文化颠覆背后,存在着一种简单的思维方式,就是二分法所导致的一元问题。从我们的文化历史上看,往往一个作家、一家诗人,他在思想渊源上,要么被归入儒家,要么被归入道家。他的作品风格要么被归入现实主义,要么被归入浪漫主义。我们过分强调了简单的是与非,此与彼。而在这个中间,往往被强化出来的是彼此的冲突与差异,往往以静态观之,去提炼各自的思想基础,而不以动态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转化。这是整个20世纪在文化判读上,以至于影响到整个社会价值判断的一种深刻的方式。

  上世纪中国儒学遭遇了两次大的颠覆。在每一次颠覆的时候,我们都对它进行全盘否定。而在最近这十几二十年,又出现了一种新的矫枉过正的做法,就是把经典文化,特别是中国儒学,当成是一种宗教替代、精神救赎的源头,认为我们一旦复归,就可以获得心灵上极大的宁静。甚至有很多人问我,你觉得我每天把<论语>放在枕边,每天读一页,这样读下去会不会很好?有人问我,我职业上遇到困顿的时候,我婚姻上遇到麻烦的时候,哪些经典可以为我解疑释惑?其实,这是我们今天另外一种功利性的误读。对于经典,需要一种文化心态的贴近,这种健康心态首先静而不远,它是温暖朴素的,所谓道不远人,是可以进入我们生活的;但另一方面,没有一种文化救世主可以替代我们精神上至高无上的信仰,完成我们全部生命苦难的救赎。

  恒久、温暖、终身相伴的文化态度

  于丹:对于传统文化,我们作为一个普通人,站在非学理的角度上如何进入?我想第一种是以人生的方式进入,就是解读中国文化中的很多人格生成。第二种是原典式进入,用自己的一种体悟去解读原著。

  先来说生命的方式。我想真正的大文化,都是孕育出一种大人格与大情怀。某种意义上来讲,中国所有成功的政治家,都只不过是仕途得意的文人;而所有失意的文人,只不过都是某种境遇下穷困潦倒的政治家。其实,文人的心灵与社会政治的担当从来都是一根独木桥的两端,只不过是生逢其时,某种客观机遇、历史的选择,就成为了一个政治家。但是,在失意落魄的时候,有多少人终其一生匣中宝剑空有声。人生在如此大的宽度中来回游走。所以,他们的心灵中,其实都是有着一种自觉哲学意义的一种思索。甚至,他们最后会皈依到一种宗教意义上面的探讨。

  在王维的人生中,在苏东坡的人生中,我们看到了多少次这样的颠覆。王维晚年在蓝田所写的一些恬淡禅诗,以及苏东坡最后的精神彻悟都是完成了这个世界一次有意味的穿越。这种穿越,既不能说是儒的,也不能说是道的;既不能说是纯粹的现世也不能说是纯粹的思想。所以,读文人的生命可以还原一种生态,可以让我们知道文化的元素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存在。

  当这个世界的规则过于清晰、细腻的时候,有时候回到困顿未开,回到中国文史哲尚未分家的那个时代,读懂它也许是一种奢侈。所以,站在今天纯粹学理的角度上,我们可以指责<史记>是不严谨的,从一部史书的角度上来讲,它也许不如<汉书>那么有用。但是,在<史记>,意欲"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这打通了哲学、史学和文学,这里面有太史公个人生命激情的灌注。所以,它就应该站在二十四史之首。

  我们今天缺少什么?我想我们今天缺少的是一种融会贯通和一种生命激情。我们今天真正应该呼唤的,是中国文化打通古今,站在国际化的前面,完成对传统元素的激活,让它重新成为一种健康的、有拓展能力的文化生态。这是一端,是站在文人生命的角度,去解读文化状态。

  另外一种方式,我认为是站在原典的解读。真正回到原典,会发现我们走过的路太多了。中国儒家精神的核心究竟是什么?两万多字的<论语>中,"仁"这个字被提及109次,这一个字到底怎么看呢?最初的阐发,学生问"仁",子曰:"爱人"。学生说,假设有一个人可以"博施于民而能济众",这是不是就成为仁人?孔子回答说,人何必非得圣贤。所以,孔子的解读无非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样一种推彼及人,将心比心,这样一种行为方式的树立,就是人最根本的核心思想。

  我认为中国的儒家哲学,其实不折不扣是一种实践哲学。尽管说知易行难,但是,真正把行为层面向外推及,从自己的心开始。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开始的话,那么内心的反省会决定我们对社会的态度。当这个社会所有的忧思、惶恐、恐惧在我们内心起伏不定的时候,孔子说的"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这样一种叩问内心的方式,也许会给我们一种内心的安慰。所以我说读原典点,就是读出它那种恒久、朴素的意味。

  最近半年多,我经常听别人说,最近国学热了,<论语>重新火了,传统儒家思想又红了。坦率地说,红、火、热,这些词都是我极不喜欢的。火热接下来是冷清,滚烫的背后是冰凉。其实这样的一种突起突落,都不是真正朴素的文化态度。我所喜欢的文化态度是一种恒久、温暖、终身相伴。永远不要有一种急功近利的贴近,但是永远也不会疏远。

  对话的文明

  杜维明:18世纪以来,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意识形态是西方的启蒙运动。市场经济、民主政治、科学技术乃至都市化、现代大学都和这个传统有关系。西方启蒙所代表的核心价值也成为普世价值,这成为了现代世界上影响最大的理论体系。

  可是这一个思潮面对人类未来有两大盲点,第一个盲点是对精神世界,因为它是从基督教发展出来的,所以它属于一种凡俗的人文体验。另外,它对自然是一种掠夺和侵略的方式。所以把西方所有的核心价值加起来,对人类文明的发展还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一些核心价值能够和它对话,能够互相参照。比如说正义价值、同情、恻隐乃至慈悲、忍让、责任等等,怎样进行对话是我们现在碰到的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儒家传统的核心价值仁、义、礼、智、信,也都可以成为人类的普世价值。我们甚至可以说,儒家的一些核心价值可以丰富启蒙传统的精神资源。

  怎样恢复传统文化,重新寻找我们的记忆,开发我们的资源?以一种经济人的面貌出现,没有办法在这一方面开拓任何价值,必须从经济人扩大到文化、艺术、文学、历史、哲学这些领域。

  儒家传统也代表一个对话的文明,对话要求容忍,必须从容忍发展到承认对方的存在,认为对方的存在不仅不可消减,而且对方的存在和我的存在一样重要。能够承认对方的存在,才能尊重,才能够互相参照,互相学习,才能够把对方当做自己发展的重要根源。我虽然是做儒学研究,但我认为我是基督教神学的受惠者。因为跟很多基督教神学的人对话,和哲学家的对话,使我能够注意到儒家一些以前不被注意的层面。

  复杂独特的传统

  袁行霈:"尚和"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重要的思想资源。由小和谐到中和谐再到大和谐的发展模式,正是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理想的最好途径。中国人正是从对自然界阴阳调和万物滋长的观察中,体会到世界变化发展的规律,并用来认识社会政治以及艺术审美等文化活动。中国文化在各个层面上,都喜欢追求对立因素的和谐,像天地、日月、昼夜、刚柔等。这种追求对立因素和谐的思想,还深刻影响着中国传统的建筑、园林、音乐、美术等领域。

  葛兆光:在回过头去想象传统和理解传统的时候,对于传统狭隘的理解始终存在。我个人以为,事实上中国的文化传统有几个方面,可能是中国独有的,至少外国没有或少有的。

  首先是中国有史以来形成的对世界的认知,我们把它叫做"天下观念"。这种天下观念在古代中国落实在政治上,是一个以自我为宗主国的朝贡体制。这个朝贡体制一半是由于依托古代中国人对于世界的想象,认为天下我在中央,四边都是夷敌。天下观念和朝贡体制在古代中国占有很重要的位置,甚至影响到很多民众的想法。

  其次是以家庭、家族为核心,产生出来的一整套伦理,以及从中逐渐发展出来的国家。只有中国才将国和家放在一起,因为国是放大的家,国家的秩序是从家族和家庭的秩序发展而来。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这个领域逐渐形成了一套中国人对于国和家的理解,以及由此而滋生的儒家思想。儒家思想,使中国人对社会和国家有强烈的责任,对于家庭也有强烈的责任。但是另外一方面,也受制于这种家和国的秩序和规范,带来一整套的约束。

  另外就是中国有三教合一的宗教。我在

泰山、西安做过一些调查,信仰者常常搞不清楚自己信的是哪一个,反正见了神就拜。当然,这也有好处,他只是遥遥的寄托着一个信仰,一中心念,他并不做刻意的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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