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力：从宋林的倒掉看同体监督之弊

　　作者 许一力(CCTV证券资讯频道节目制作总监)

　　举报、紧急辟谣、风波平息、再举报、再辟谣、被调查……发生在新华社《经济参考报》首席记者王文志和华润集团董事长宋林之间的这场举报大戏，从2013年7月17日至今，历时9个月，进展一度停滞。但从2014年4月15日晚王文志发出第二封实名举报信开始，剧情推进的节奏陡然加快。

　　从公开消息来看，宋林4月16日的上午还在香港，但当晚就被中纪委从深圳带走。4月17日18时，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证实宋林正接受组织调查。约2个小时后，宋林在华润官网的个人声明被删除。集团方面随即发布公告，表示将全力配合调查工作。4月19日上午10时，新华社“新华视点”微博发布消息称，中央已决定免去宋林的领导职务。也就是说，间隔不到4天，宋林就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免职了。中纪委的出手非常迅猛。

　　整个过程极富讽刺意味的是：宋林亲自发声明请求调查，而到头来是自己没有经得住调查。而这讽刺性的一幕也暴露出了一个严重的监管问题！

　　高调辟谣 演技怎样炼成？

　　面对王文志的举报，4月16日，宋林先通过华润官方网站发布声明否认贪腐，称举报内容纯属捏造中伤，保留对此进行法律诉讼的权利。华润集团在去年王文志首次举报后也发布过类似声明。而中纪委发布宋林被调查的消息后，华润集团的态度立马转变，随后在其官方网站发布公告称，公司将全力配合调查工作，并开始从其官网删除宋林信息。

　　如果把华润董事长宋林在这两天里跌宕起伏的人生轨迹原封不动地放进一出戏里，恐怕少有人相信这些情节的真实性。然而，过山车般的上下翻滚却正是宋林在这两天当中所遭遇到的一切。

　　这让我想起了之前的类似一幕。

　　前年，原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被举报，国家能源局的回应内容如出一辙。面对罗昌平的实名举报，国家能源局当日下午对媒体回应称，上述消息“纯属污蔑造谣，并正在联系有关网络管理部门和公安部门，正在报案、报警。半年后，刘铁男被正式立案检查。

　　刘铁男、宋林们都还没能拿起法律武器就栽了。其实不是他们不想拿起法律武器，而是他们都知道，拿起之后，栽得更快。

　　而说到演技精湛，还有刚刚落马的中国科协党组书记申维辰，这位今年首名受查的正部级官员，亦是首名落马的中纪委委员，进京仅3年多，就因山西事发而落马。申维辰的官场生涯，也算是演了一场戏，属于本色演出。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所在单位的监督部门一点都不“识相”。宋林、刘铁男、蒋洁敏，这些人被中纪委调查之前，都已传出很多“涉嫌腐败”的风声甚至被实名举报，但官网却以单位与企业的名义为其个人背书。就这次宋林问题来看，单位纪检部门为什么不能及时跟进调查？如果是冤枉可以及时澄清，如果有问题可以及时查处，而不至于让他们“带病工作”、“带病提拔”。检查机制何以失灵？单位纪委应该如何发挥作用？

　　机构遮羞 老虎如何养成？

　　反腐打老虎，乃万众所期。然而老虎毕竟不是绵羊，不可能乖乖地束手就擒。特别是那些长期活跃于政商两界、人脉关系极为复杂的重量级老虎，都会通过各种渠道、调动各种资源，以各种手段对反腐调查进行干扰。或欺下瞒上转移视线以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壁虎断尾舍车保帅，或围魏救赵，或活动通融上级某些官员插手案件干预调查……反侦察“三十六计”，被贪官们玩得纯熟。

　　那么这些老虎是如何养成的？决策者与经营者之间、监督者与执行者之间身份的混淆，使得监督本身变得极其紊乱。在这种情况下，监督主体极度不明确。监事会、纪检部门等等，监督主体众多，反而没有了主体。其病况表现如下：

　　一种病况是，上级监督难以深入。对于地方政府而言，政府支配公共财力的权力过大，花钱没有规矩，消费不公开不透明，上级监督难以深入，公共权力“私有化”。就企业来说，现代企业制度，企业经营自主权扩大了，企业主管手中的权力也随之扩大。这个时候，上级部门对国企的微观管理、监督越来越少，上级部门几乎只侧重国企的年终业绩，而对企业领导的考核，则基本流于形式。上级的监督作用越来越弱。

　　第二种病况是同级监督形式主义。无论是企业还是管理部门，一把手被置于中心地位，人事调配和日常管理权都掌握在一把手手中，即使是人事调动、任免等重大问题，虽然经过党委或党政联席会研究，但一般也是以一把手的意见为主。同级监督纯粹是摆设。

　　第三种状况是下级监督软弱无力，民众监督困难阻碍重重。在许多部门，监察和审计部门只是一把手管辖的一个科室，作为被领导者要去监督领导者，这是无稽之谈。至于职工群众的监督，往往更难引起上级主管部门的重视。而且，一般职工群众，对一把手处理的事情也确实不知情。

　　有人说，面对举报，宋林的这种高调反击或许是必须的。因为所牵涉利益方众多，必要的高调以及“虚张声势”可以给各方一个“交代”，表明其仍然具有实力和价值，从而获得相关利益方的支持。在这种状况下，难保不养虎成患。

　　“上级监督下级——太远，下级监督上级——太难，同级监督同级——太软，法纪监督——太晚”，这番总结，一语道破“同体监督”之流弊。

　　因此，对政府行为实施及时的“过程异体监督”，确保政府的高效廉洁运作，避免其违法行为对社会造成危害，已然迫切。建立省级及以下的纪检部门对派驻机构的直接领导体制固然重要，但还不够。还应辅以法制轨道内的“过程异体监督”。从法理上看，社会如果对依法产生的政府所作出的违法行为不能依法及时制止，非得造成后果再来事后追究，岂不正应了一句法言：无效率即无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