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接一个日本顶级企业滑落的背后，是它们丧失了曾经拥有的好奇心和谦卑心

　　让·皮埃尔·莱曼

　　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

　　(IMD)国际政治经济学教授

　　埃维昂组织创始人

　　几个月以前丰田生产模式还是全球制造业的圣经。为了有一个恰当的视角并充分认识这次丰田召回事件的重要性，让我们回顾一下战后日本的发展历程。

　　二战后日本经济崛起的奇迹一直是无数出版物关注的主题。所有相关研究都把教育、职业道德、规则、产业政策、企业结构、生产工艺和技术以及人力资源管理等作为日本成功的要素。

　　通过数十年对日本经济的密切观察，我想强调，日本经济崛起的两大必不可少的要素：好奇心和谦卑心。日本在二战战败后，美国对日本的占领目标主要是寻求重建日本经济，尤其是鉴于日本劳动力过剩的情况，将日本建设成国际制造业中心和劳动密集型消费品出口中心。但是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日本产品质量在战前几十年一直都很差。美国占领军最高司令麦克阿瑟将军遇到美国教授爱德华·戴蒙——制造质量控制的先驱——并将他带到日本。在日本，戴蒙像神一样受欢迎，在戴蒙的指导下，日本制造这一标签在短短二十年时间里由令人尴尬变为引以为豪。同样，丰田汽车也由被人嘲弄转而在质量、可信度以及创新性方面赢得了尊重。

　　20世纪50至80年代中期，好奇心和谦逊心的品质在整个日本社会非常普遍。对于那些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那是怎样一个在各个领域，尤其是在文化和智力方面令人兴奋的社会。

　　20世纪80年代期间，美国模式似乎崩溃，随着美国经济的下滑，日本经济持续上升，有人相当自信地预言，在十到二十年里，日本经济将超过美国。1985年9月广场协定签订后的两年时间里，日元对美元升值两倍，日元的持续升值并没有削弱日本的竞争力，反而促使日本人大量收购美国资产。

　　上世纪80年代后期，日本由好奇、谦逊变得沾沾自喜、傲慢自大。这种缺乏探索、自满倾向的一个表现就是日本对中国一无所知。80年代中后期，我曾与日方企业、政府、舆论领导人就中国的潜在崛起有过频繁的交流。他们对中国发展的轻蔑态度让我感到震惊，我经常问他们：“面对中国时，日本是否会重蹈西方面对日本时所犯的决策错误”——即低估对方，以先入为主的成见为依据想当然地作出判断，事实上他们正犯了这种错误。

　　1991年，日本经济陷入衰退，开始了“失去的十年”。在过去二十年里，日本成为经合组织最不景气的经济体，前景黯淡。

　　在这一过程中，众多的偶像倒下。那些曾经在全球市场上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富有竞争力的公司不断下滑，在某些领域甚至已经消失。索尼一直低迷多年，被韩国三星和LG迎头赶上。最近日航的破产是对日本企业自豪感的又一次重击。现在轮到了丰田，就在一年前，丰田公司还是高歌猛进，宣布超过其最主要竞争对手通用汽车公司，此次危机无疑是一个残酷的讽刺。

　　日本能否复苏？无论从哪个标准上看，日本都是经合组织中最为封闭的经济体，其封闭程度甚至远远超过许多新兴经济体。这种情况不能继续下去，经济复苏、改革乃至复兴都要求开放。

　　丰田这次危机的最主要教训就是傲慢自大最终导致屈辱。好奇心和求知欲是最基本的人文素质，可惜骄傲自满也似乎是与生俱来。做到谦逊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但日本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辉煌到当下衰退的巨大落差，足以证明努力保持谦逊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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