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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云库区盗矿难题再调查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10月25日 07:11 新京报

  

  □本报记者 宫靖 北京密云报道

  核心提示

  北京人饮用水的三分之二来自密云水库。

  2005年9月5日,《新京报》发表《密云铁矿石盗卖路线图》一文,对该县不老屯等地铁矿盗采盗运现象进行披露。一个月后,该县太师屯镇发生一起盗采引发的矿难,两人死亡。

  伴随着铁矿石市场价格的飙升,保护水源和开矿获利的博弈在密云库区沿线日益凸显。

  虽然北京市级国土部门明确划定了一、二、三级水源保护区,禁止在其中开采固体矿产,但盗采现象在地方上却屡禁不止。

  有证据显示,密云一些矿老板正在对中央财政参与投资的废弃矿坑综治项目加以利用。

  在当地村民看来,在严禁采矿的水库一级保护区实施综治工程无异于变相采矿,那些曾经的盗矿者搬走整座矿山,只付出填平现场,种植树木的代价……

  “嚓嚓,嚓嚓”,丁字镐不停地挥舞,面向101国道的这个山坡上,原本被松树和各种杂草覆盖的山体露出一条10多米深的壕沟,褐色的铁矿石一块一块地被掘离沟底,然后被手推车转运到路边的农用三轮车上。

  这对盗掘铁矿的农民父子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当他们停止挥镐抬头擦汗,一座四层高的建筑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那是太师屯镇政府大楼,就在国道对面1000多米的地方。

  “怕什么?镇政府不管他们,凭什么要管我们?”40岁的父亲这样说,沿着他手指的另一个方向,建昌铁矿芦头矿区距离不过几百米。

  在参与盗矿的许多芦头村村民看来,建昌铁矿的大部分资本虽然属于政府,但一名发家致富的前盗矿者成为它的股东,得以用众人无法企及的规模继续发铁矿财。同样是挖掘铁矿,后者的行为于2005年5月23日起被合法化,这很难让人心理平衡。

  芦头村所属的太师屯镇,位于密云水库正东方向6公里处。从地图上看,太师屯和相邻的高岭、不老屯三镇形成一个三角区域,潮河、清水河等几条主要的地表径流正是从这里注入密云水库,这个区域在水源保护上的重要性不难理解,因为北京人的饮用水有三分之二来自密云水库。

  一个关于资源的悖论在于,北京的铁矿储量也同时集中在这里。公开的数字是,密云已探明铁矿9.8亿吨,占全市总量的96%以上,主要分布区之一就是上述三角区域。

  1997年至今,伴随着铁矿石市场价格的飙升,保护水源和开矿获利的博弈在这个区域凸显出来。这是一个全局和局部利益的博弈,但并没有出现压倒一方的结果———虽然市级国土部门明确划定了一、二、三级水源保护区,禁止在其中开采固体矿产,但盗采现象在地方屡禁不止。

  同时,并未获得补偿的县级政府展开了政策迂回,他们成功说服上级将百分之百关闭矿山的政策调整为“力争到2007年底将现有固体矿山数量减少70%”,并尝试以产业整合的方式一边减少矿山数量,一边大幅提高矿石产量。

  由此,当密云众多本地盗矿者发现,他们中间的那些先行者已成为国营企业的合作方,心理不平衡就成为一种普遍的心态,这种心态反过来给政府的执法行为带来了巨大难题。

  “屡败屡战”

  10月20日,北京市国土资源局矿产资源开发处处长陈一昕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将发生在密云的事比喻为警察抓小偷———也许盗矿者像小偷一样永远抓不完,但矿管人员为捍卫水源,将“屡败屡战”。

  2005年9月5日,《新京报》发表《密云铁矿石盗卖路线图》一文,对该县不老屯等地的铁矿盗采盗运现象进行披露。记者在当时未能获知的信息是,就在文章发表两天之后,9月7日,密云县政府向北京市政府提交了针对报道的调查报告。

  这份报告列举了当地矿产资源治理整顿的成绩,比如,今年1至8月,共出动执法人员2.2万人次,制止盗采行为1100余起,暂扣车辆617辆,没收矿石8500多吨,罚款92万元等等。

  同时,报告承认了存在的问题,其核心观点是执法难。具体内容包括非法开采运输人员多、范围广,手段灵活隐蔽,而相关惩处立法力度不足,小规模盗采者未达法律追究标准,大规模盗采则取证困难等等。

  报告还特别提到,“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暴力抗法越来越严重”,盗采、盗运车辆冲撞执法人员时有发生,经常有三四辆违法者的车尾随执法车辆,执法者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10月20日,北京市国土资源局矿产资源开发处处长陈一昕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将发生在密云的事比喻为警察抓小偷———也许盗矿者像小偷一样永远抓不完,但矿管人员为捍卫水源,将“屡败屡战”。

  面对记者的次日,陈一昕火速赶至密云县,他此行是为了核实水库保护区内的两起盗矿举报。这位矿产资源管理者说,近两年类似举报数不胜数。

  而记者此前走访密云县多个盗矿点发现,非法行为较两个月前并未有所收敛。

  在严格禁止采矿的一级水源保护区,太师屯镇小漕村的外来者已买不到一寸矿脉地(即地下储有铁矿),虽然这种外表并无特殊的山地,每丈见方3年“使用权”售价1万元人民币。

  在相邻的大漕村,靠矿石致富的村民们大多拥有了私家轿车,他们也不再需要自己去挥舞丁字镐,视乎产量高低,雇用一个河北民工的代价是每天100元—200元;或者干脆承包,开一车矿(约50吨)给100多块钱。

  大漕村出产的铁矿石市场价约每吨170元。一位村民大致估算了各个家庭的矿产月收入:“雇人用镐头刨,至少三四万块,好的有七八万。”另一位村民介绍,当地新一轮的无证采矿从1997年左右出现,近三四年达到高潮,而今年最为严重,多达几十处。

  密云县调查报告的说法是:“自2004年入夏以来,非法开采运输铁矿石行为呈逐渐上升趋势。地点主要集中在太师屯、高岭、不老屯等水库北部乡镇。”“暴利驱使”,报告用这四个字归结问题的主因。而当众多村民抱着难以形容的心态来描述他们眼中的“大人物”仇进山时,记者得以用另一种角度来审视问题。

  一位矿老板的开矿史

  1999年10月末,仇获得一笔贷款,随即以约14万元的代价从村民手中买下了两处铁矿,总面积超过百亩,就此成了太师屯最大的矿老板。

  “要了解北京的铁矿到密云,要了解密云铁矿到太师屯,要了解太师屯铁矿,要知道一个人,这个人叫仇进山。”几位太师屯镇村民这样说。

  仇进山现年40岁左右,密云县新城子镇曹家路村人,幼时家贫,结婚后迁至太师屯镇。

  据密云县国土资源分局地质矿产科副科长季文涛介绍,密云铁矿储量虽丰,但品位(即含铁量)不高,平均仅20%左右,最好的铁矿石,即使不计贫化率,也不到40%. 1997年之前,由于国际市场高品位铁矿石价格较低,密云水库周边所产铁矿石每吨只能卖10块钱,其中还包含运费。但此后铁矿石价格一路上扬,低品位矿的开采价值越来越大。

  1999年,仇进山首次介入铁矿开采,起点就在芦头村。熟知其事的村民蔡朝坤说,当时,仇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他在太师屯村的住所是三间破旧瓦房。

  按蔡朝坤的说法,作为一个外来者,仇进山以与本村人合伙的方式开始采矿,一名姓赵的合伙人曾想把1亩多的矿以2万元的价格卖给仇,仇却拿不出钱来,只能以采一车(约50吨)矿60元的方式与赵分成。当年10月末,仇获得一笔贷款,随即以约14万元的代价从村民手中买下了两处铁矿,总面积超过百亩,就此成了太师屯最大的矿老板。

  2001年,无证采矿问题进入密云政府视野,按当时的媒体报道,一场大清查令所有无证铁矿在当年6月30日完全关闭。知情者介绍,当时的仇进山不仅在二级保护区的芦头村有矿,在一级保护区的大漕村也有矿,因此许多人认为他会被查处,但这样的预测并没有变成事实。

  知情者称,在被迫停止无证采矿半年之后,仇进山在2002年初开始重操旧业。

  当年5月28日,他的芦头矿区发生一起TNT炸药爆炸事故,4名工人被炸伤,芦头全村房屋不同程度被震坏,一位患心脏病的农妇入院数日后死亡。

  车道峪村村民冯国江,是当年那次矿难事故中受伤的4名工人之一,如今左手手指不能伸直,眼睛视力大降,双腿皮肉内仍嵌着不少铁砂。这位矿工回忆说,当时他只在医药费之外得到1万元赔偿,而无证开矿的仇,仅被拘留了15天。

  2003年初,芦头村村民惊讶地发现,在距半年前爆炸事故现场仅几百米的地方,仇进山的人马又在开矿了。但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仇已不再是一名私人盗矿者。

  合法铁矿股东和综治工程负责人

  他们搬走整座矿山,只付出填平现场、种植树木的代价———“成本最大的东西是熟土,那要从其他地方运过来。”

  按密云县国土资源分局地质矿产科副科长季文涛的说法,2003年之前,太师屯镇有一家企业持有合法采矿证,名为太师屯铁矿,属镇办集体性质,初建于1989年前后。

  2002年,在太师屯铁矿基础上,国营密云县冶金矿山公司与太师屯镇联合组建建昌铁矿。由于原太师屯铁矿只有选矿力量,没有开矿力量,最终在2003年初,由太师屯镇政府牵头,建昌铁矿与仇进山的鑫大地机械公司各自持对方公司20%股份。

  这个变化令仇进山成为国有矿山公司的合伙人,具体职务是建昌铁矿副经理,负责开矿业务。虽然他曾付出代价的芦头矿区看似丧失了80%的权益,但事实上他也获得了另外三处矿山20%的股权———建昌铁矿同时被允许在桑园、头道岭和黑骨沿三处开采铁矿。

  2004年11月下发的一份政府文件传达了密云县对建昌铁矿的扶植态度。文件说,将利用8年时间,投资3亿多元,使该矿生产能力(注:此处指精矿粉,非铁矿石)由15万吨/年扩至30万吨/年。

  2003年初,仇进山在一级水源保护区大漕村的采矿行为也开始合法化。其路径和本报此前报道的不老屯镇矿老板段成杰一样,都是通过中央财政参与投资的废弃矿坑综合治理项目。

  按官方文件解释,这种综合治理项目是将废弃矿区留下的露天矿坑和裸露岩土陡坡填平或削平,而后覆盖熟土种植庄稼或树木,是一种有利水库生态的环保工程。

  本报此前报道已解释了这种综治项目的投资潜规则:中央财政的拨款并不足以完成整个工程,地方政府也并不真正支付应有的配套资金,而是允许项目的承包方通过出售工程中挖出的铁矿石来补充投资。

  在一些当地村民看来,由于这种潜规则的存在,在严禁采矿的水库一级保护区实施综治工程无异于变相采矿,尤其是让那些曾经的盗矿者来承包这种工程———他们搬走整座矿山,只付出填平现场、种植树木的代价———“成本最大的东西是熟土,那要从其他地方运过来。”一位知情者说。

  2003年4月,中央财政投入100万元,启动了大漕铁矿废采区治理工程一期工程。北京市国土资源局将此项目委托密云县太师屯镇实施。

  “他有十几台挖掘机,几十台矿车。”密云国土资源分局矿产科副科长季文涛说,在当时的情况下,镇政府不可能自己来完成这个综合治理项目,必须要找有能力的民间企业完成,而仇进山的鑫大地机械公司正好具备这个能力。

  这位官员同时表示,他不知道仇进山的原始财富是怎样积累的。

  “大漕铁矿的许多废坑,本来就是仇进山自己的杰作。”一位当地村民说。

  北京市国土资源局的一份公开资料称,大漕铁矿废采区治理一期工程已于2004年4月底完工。治理后新增林耕地约300亩,种植板栗树2万棵,保护了密云水库。

  许多大漕村村民却说,仇进山在一年间平掉了一座座几十米高尚有植被的山头,把大量矿石取走卖钱,“每天要从山上拉下几十车甚至上百车的矿石”。

  10月18日上午,仇进山本人在电话中否认村民们的指责:“并没有削平山头,只是在削坡和清理浮土,而取出矿石是在此工作的一个必要步骤”。

  官员季文涛则进一步解释说:如果仅是简单治理而不取走矿石,那当地村民必然会继续在治理区盗矿,那治理的作用就起不到了。

  10月17日,记者在大漕村东侧所见,仇进山的施工队又在开动挖掘机,矿石从山体中掘出,装满了停在村口的大批矿车。

  季文涛说,这正是2004年底启动的大漕铁矿废采区治理工程二期项目,仍由仇进山所在的鑫大地机械公司承担。二期工程中央财政投入80万元,治理面积达260多亩。

  密云县的“铁算盘”

  《北京市矿产资源总体规划》要求2005年将全市铁矿产量控制在150万吨,此后逐年减少。而《关于落实〈密云县铁矿资源开发利用规划〉实施意见》则宣布:“目前铁精矿在年生产能力130万吨/年的基础上,利用8年时间使生产能力达到200万吨/年”。

  事实上,在2005年5月23日之前,仇进山参股的建昌铁矿有两年多的时间曾丧失合法性,这个变化背后,是相关两级政府在保水和保矿问题上的政策博弈。

  原太师屯铁矿的采矿许可证最早审办于1992年,到2003年初,也就是仇进山参股的时候,这份许可证到期了。

  北京市国土资源局矿产资源开发处处长陈一昕介绍,当时,新组建的建昌铁矿随即提出办证申请,但北京市国土资源局出于保护首都生态环境的目的,于2003年3月发文,暂停颁发铁矿、石灰石矿开采证。当时的思路是,新的矿山不发证,旧的逐步关闭。

  “2004年12月,我处起草的《北京市矿产资源总体规划》被北京市政府以文件形式向全市印发。密云水库等两库一渠的保护区被划为禁止开采区。”所谓的水源保护区有三级划分———在一张北京市郊区详细地图上,陈一昕摊开右手停在一片碗形的蓝色区域:“看这儿,这是密云水库。再看水库周边,有一条环水库的褐色公路,公路内侧就是水库的一级保护区。”“二级保护区在地图上反映不出来,是根据地势划定的。就是水库一级保护区线至向水坡的范围,向水坡是一个小型的分水岭,坡内的水朝水库方向流,坡外的水朝反方向流。三级保护区是上游河道两侧一定的流域范围。”陈一昕解释。

  密云县境内的一些铁矿位于保护区之外,但建昌铁矿的四个采矿点却都位于二级保护区内。季文涛说,按密云的理解,一级保护区内严禁采矿,二级保护区则是限制,采取环保措施之后可以开采。

  而陈一昕坦言:“如果按照《北京市矿产资源总体规划》,建昌铁矿肯定不能再发证。但是,建昌铁矿事实存在在前,而《总体规划》发布在后,如果停办建昌铁矿,势必涉及到大笔的补偿金,而政府拿不出这笔补偿金,所以发了证。”2004年底,北京市国土资源局向北京市政府建议,2007年前关闭北京市境内所有固体矿山。

  “市政府相关领导建议我局听一下各县和矿山企业的意见再定。”陈一昕介绍,他所在的矿产资源开发处按照指示,曾听取了密云县、太师屯镇以及基层村干部的意见。“他们都不赞成关闭当地铁矿,因为铁矿业是密云的支柱产业。”资料显示,2004年,密云5家国营(集体)铁矿生产企业上缴税金3.8亿元,当年整个密云县乡两级财政总收入则为9.77亿元。

  2004年7月,密云县成立了由副县长王广双挂帅的《铁矿资源开发利用规划》编制工作领导小组。当年11月,《密云县铁矿资源开发利用规划》出台。几天后,密云冶金矿山公司《关于落实〈密云县铁矿资源开发利用规划〉实施意见》出台。

  这份《实施意见》与1个月后出台的《北京市矿产资源总体规划》存在数处抵触。比如,《总体规划》要求2005年将全市铁矿产量控制在150万吨,此后逐年减少。而《实施意见》则宣布:“目前铁精矿在年生产能力130万吨/年的基础上,利用8年时间使生产能力达到200万吨/年”。

  另外,《实施意见》中提到即将在兵马营和半城子一带动工兴建一座铁矿,也位于密云水库二级保护区内,并且,这不再是一个历史问题。

  2005年3月,北京市政府办公厅转发市国土局关于加强矿产资源管理工作意见的通知(京政办发[2005]15号,简称15号文件),新的口径为“力争到2007年底将现在固体矿山数量减少70%”。两个月后,建昌铁矿的开采许可证下发,期限为2005年至2010年。对此前两年多悬而未决的合法性问题,陈说,由此是政策原因,可以视为“持证开采”。

  据记者了解,密云县目前正在将各路铁矿开采力量整合到县冶金矿山公司旗下,这或许可以满足市政府“2007年底将现在固体矿山数量减少70%”的要求,但如果整合后的矿山企业大幅提高产量,将仍然有悖15号文件“逐步减少固体矿产的开采”这一总体目标。

  陈一昕认为,根据15号文件,北京的铁矿产量必须逐年减少,最终实现完全关闭固体矿山。而北京已具备全部关闭矿山的财力,不再需要靠资源发财。

  综合治理工程的实质

  只要存在这种综治工程,密云县境内将没有真正禁止采矿的区域,除非那里的地表矿石已基本采空。

  本报9月5日的报道中曾提及,一位知情者披露,由段成杰负责的不老屯镇废弃矿区综合治理工程,存在矿石外卖的现象。

  但密云县此后提交北京市的调查报告称,从施工开始至今,有关部门并未发现这一现象。

  报告的另一段表述与以上说法略有矛盾———为保证施工中产生的矿石不流入非法选矿厂,政府规定在早6点前、晚7点后严禁施工和外运矿石,并有专人到路口24小时看守。报纸中刊登照片,就是执法人员在7月28日晚7时30分拦截的场景。

  事实上,《新京报》记者在7月28日晚暗访发现的运矿车,正是从不老屯综合治理工程方向开出,并且最终通过了关卡。对于调查报告的结论,记者仍然难以理解,究竟是“未发现外流现象”,还是根本不存在“外流现象”?

  据密云县的调查报告,不老屯镇综合治理产生的铁矿,全部送到国营放马峪铁矿,截至8月1日数量为9万吨,平均价格为32元/吨。

  季文涛说,这“32元”用于补充县、乡财政部分,放马峪铁矿是按市场价收购综治工程产生矿石的。

  而记者此番采访获悉,密云铁矿石目前每吨市场价在100元—180元之间。照此计算,密云县方面通过国营铁矿,至少可以赚取70元/吨的矿石差价,以9万吨计,获利高达630万元。

  以此看来,密云县凭借矿石利润完成不老屯综合治理工程本已游刃有余,并不需要中央财政那100万元拨款。

  密云县对于综合治理工程的积极性就此可以理解,调查报告称:“密云县通过市财政局、市国土局积极向财政部、国土资源部申请立项,进行综合治理。”按照密云官员季文涛对记者表达的逻辑,这种在一级保护区内开展的综合治理工程不能给盗采者留下易采的矿石,这是否同时也意味着,只要存在这种综治工程,密云县境内将没有真正禁止采矿的区域,除非那里的地表矿石已基本采空。

  另据记者此次采访获悉,仇进山在太师屯镇承包的两期综合治理工程,同样必须将所产矿石以32元/吨价格交给建昌铁矿,按理说,和不老屯的段成杰相比,这一低价交易对仇来说更像是左手交右手,因他本人在建昌铁矿拥有20%的权益。

  然而,仍然有不少大漕村村民对记者说,仇进山在综治工程中掘出的大量矿石还是以高价外卖了出去,每当仇的矿车在夜幕下出动,村里的个体盗矿者便蜂拥跟随,将他们的矿石一起运出去。

  告状的少了,盗矿的多了

  村民很快发现告倒矿老板很不容易,反而有一部分村民为了利益转而为矿老板办事。另一些人则背着镐头上山了。

  一位熟知盗矿内幕的大漕村村民证实,由于村里的个体盗矿者和仇进山实际上已形成利益同盟,他们也就开始分工合作对付执法者。

  这时,用矿石换来的私家轿车发挥了巨大作用。据介绍,在矿石开采期间,盗矿石者就驾车在各路口“巡逻”,甚至跟踪执法车。一有动向,立即通知村中矿区停采。

  运输方面,他们派出车辆盯守各检查站,遇着检查站工作人员吃饭或其他离岗时间,就快速组织矿石车辆过关。

  就此,密云县调查报告中提到的诸多执法难问题便可一一找到根源。比如非法开采运输人员多、范围广;比如大规模盗采取证困难;比如盗采、盗运车辆冲撞执法人员、违法者的车尾随执法车辆。

  一位芦头村村民回忆说,从一个普通村民到盗矿者,其实都有一个“演变”过程。仇进山等矿老板进村开矿之初,村民多数很排斥,那时会很齐心地向上告状。

  但是,村民很快发现告倒矿老板很不容易,反而有一部分村民为了利益转而为矿老板办事。另一些人则背着镐头上山了。

  就这样,在一次次上告后,告状的村民越来越少,盗矿的人越来越多。告状的最终被众人埋怨,“就是你们整天告,害得上头老是下来查。”在采访中,不少村民对仇进山的评价是“这人还不算坏,有时很厚道”。

  一个未经证实的故事说:几年前,村里选村民小组长,一位候选人因为反对仇进山在本村盗矿,因而高票当选。他上任后,拿着村民写好的上访信件奔波了一阵。

  但村民很快发现,这位组长对上访不积极了。

  接着又发现,组长的一位亲属在仇的矿上做起了内勤工作。过了半年多,这位组长拥有了一辆私家越野车。

  记者在采访中获得了几份密云县各部门给村民的信访回复,对于所反映仇进山开矿问题多半予以否定,比如不存在向密云水库排放污水问题,不存在毁林问题,爆破矿石产生震动噪声未超过国家标准等等。

  “别人盗矿在县里买了楼房,开了私家车,给儿子办了体面的婚礼,你能干守着那些告状信?”一位大漕村村民说。

  10月24日下午,记者再次拨通仇进山的手机,希望对其个人采矿经历做进一步核实,被一口回绝。

  而对于密云方面利用综治工程获利的可能性,市县两级矿产管理官员陈一昕和季文涛均予以否认。

  太师屯铁矿发展时间表

  ●上世纪80年代后期,太师屯铁矿成立,地点位于密云水库一级保护区陡岭附近,由太师屯镇投资1000余万兴建。

  ●1992年,太师屯铁矿搬迁至二级保护区内的东学各庄。之后,太师屯镇矿管站以太师屯铁矿名义,向北京市国土局申请到4个采矿许可证,即头道岭、流河沟(芦头)、黑古沿、桑园。

  ●2000年6月底,密云县政府将246家非法矿点全部关闭。

  ●2001年,密云县提出“举保水旗,吃环境饭”发展战略,至6月30日前,155个采矿点、38个选矿点经爆破、封堵和填埋,全部关闭。

  ●2002年,在太师屯铁矿基础上,密云县冶金矿山公司与太师屯镇联合组建建昌铁矿,但主要从事选矿的建昌铁矿当时并不具备开采能力。

  ●2003年,由太师屯镇政府牵头,建昌铁矿与仇进山的鑫大地机械公司各自持对方公司20%股份。

  ●2004年7月,密云县酝酿出台铁矿发展规划,由副县长挂帅起草。当年11月,方案公布,其中提到,利用8年时间使铁精矿生产能力达到200万吨/年,力争达到国际先进、国内一流水平。方案中提及的建昌铁矿和即将在兵马营、新城子新建的铁矿,都在水库二级保护区内。

  ●12月,北京市政府出台《北京市矿产资源总体规划》,将密云水库一、二、三级保护区全部设为禁采区。

  ●2005年5月23日,建昌铁矿拿到北京市国土局核发的开采许可证(原证到期后延续),头道岭、流河沟(芦头)、黑古沿、桑园四个矿区再次获得开采权,直至2010年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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