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电的舍与不舍

　　■ 王舒(发自大阪)

　　周末回家的时候，必经车站口有几位日本共产党的党员们正在演讲和分发宣传单。好奇之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为反对大饭核电站再次启动而进行的宣传。

　　自从去年“3·11大地震”后福岛核电站危机以来，日本为了安全检查和整修等原因陆陆续续停止了全国核电站的各个反应堆工作。到今年5月5日深夜，位于北海道泊村的泊核电站3号机因为定期检查而停止核反应，至此日本现有50个核反应炉全部停止。这不仅是从1970年以来42年之后的首次全面停止，也是日本自决心以核电作为基础电力能源以来的第一次。

　　然而核电站全部停止不过一个多月，6月16日上午随着野田首相与相关内阁官员们的会谈结束，日本政府正式决定：隶属于关西电力集团的大饭核电站3、4号机组重新开启。目前处于定期检修的大饭核电站位于福井县大饭郡大饭町，地处若狭湾面朝日本海，距离大阪的直线距离只有100公里左右。这对于现居大阪的我来说，实在不能算是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

　　核电：远虑与近忧的抉择

　　住在核电站附近的人们更是对重开核电站表示了强烈反对，据《朝日新闻》报道，6月17日日本各地市民集中到福井市的公园，公开演讲反对重开核电站，并随后在福井市内举行了游行活动。民主党一名京都选区推举的众议院议员平智之，因为反对民主党对于重开大饭核电站的决定，于6月18日向民主党提出了退党申请，成为因反对重开核电而离开民主党的第一人。

　　根据日本资源能源厅的数据显示，日本在上世纪两次石油危机后痛定思痛，致力于减少石油依存度，积极开发核电、天然气等新能源，到2008年时石油为主发电的装机容量在总量中下降到了19.5%，而核电的装机容量则提升到了20.1%。而关西电力公司2010年的数据则表明，支持着关西人民生产、生活的电力供应中，有48%来自于建造在若狭湾的核电站所发，福井县更是以全日本核电站发电量总量的27.4%，占据了日本核电第一县的交椅(福岛县也曾一度这个排名中上升到第一位，但次年即被福井县挤下)。简单来说，如果不重新启用大饭核电站，关西地区今夏将面临至少约为占总用电量的14%的巨大电力缺口。

　　不仅如此，不少经济界人士和产业界代表担忧电力的短缺会对日本的产业带来更深远的影响。在日元走高和能源供应不稳定的共同作用下，日本曾经引以为傲的制造业和旺盛的出口或许将逐渐滑入国内产业空洞化的深渊。

　　民众在已知上述事实的前提下反对核电重开的根本理由，是对于核电站运营安全的担忧。在日本这样一个地震海啸多发的国家，傍海而建的大小核电站，特别是较早投入运营目前已服役多年的核电站，既是电力能源的有效保障，也可能成为不定时的安全隐患。福岛核电站事故给日本蒙上的巨大阴影，很大程度上彻底改写了日本民众乃至世界各国人民对于核电高效、廉价等的美好印象。然而支持和推动核电重开的理由也让人难以辩驳，如果不重开核电，今夏日本各地将和“3·11大地震”之后一样，再次陷入不同程度的电力荒。关西之所以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地区，恐怕也和关西电力供给近一半需要依靠核电站发电的现实，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读卖新闻》6月11日的调查结果显示，在近畿地区受访的市民中，赞成大饭核电站重新运营的占到49%，略高于反对派的43%，关东地区的受访者中赞成的比率也略高于反对(当然这份调查的结果在部分反对核电重开的人士看来简直是一派胡言)。然而其他地区的调查结果却相反，数据显示受访者的多数仍然对重新开启核电站持反对意见。

　　节电措施巨细兼包

　　为了缓解电力供应紧张的现状，日本政府再次向民众发出节电倡议。环境署主页上公布了家庭节电的7大方面，包括各种生活中的细节。例如外出前半小时即关闭空调，常用电器以关闭取代待机、非常用电器拔出插头，调节空调制冷温度、设定睡眠和定时关机，就连电视机也可以通过调节亮度来减少电力的消耗。节电其实在日本大有可为，因为日本人均年耗电量超过7800千瓦时，是世界平均水平的2倍多，相比中国更是差不多3倍。如此“大手大脚”，省着点儿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应该的。

　　相对于家庭用电的灵活性，用电大头的企事业单位更是真正需要仔细谋划的地方。针对企业和机关学校的节电措施其实也很见细致功夫，从经济产业省发布的宣传资料来看，今年夏天除东京电力管区之外，日本各地的电力公司都有着明确的节电数值目标。为了督促企业和单位节电，经济产业省的资料里包括详尽的日历，用不同颜色表示节电日，并标明具体的节电目标。例如关西电力管区今夏的目标是15%，九州电力管区则为10%。

　　除了提出错峰让电和避峰节电的基本措施之外，经济产业省还倡议了下列措施。比如在企业内部，保证生产的必要部门优先用电，节电目标主要有非生产部门的办公室和行政部门等负责实现。节电时段通常为工作日的早上9点到晚上8点，气象部门会预先收集数据，对第二天的天气和可能出现的用电高峰进行预报。而在医院学校等场合，由于其职责的特殊性，没有直接规定的节电量，而是希望医院提出自己的节电目标并努力实行。

　　未来能源结构调整值得关注

　　尽管大饭核电站重新运营后，会给关西的用电紧张带来缓解，但只要核电站一天没有达到人们所希望的安全整改的全部要求，反核电的呼声就会持续。关于这一点，大阪府知事松井一郎也表示，(大饭)核电站的重启是在暂定的安全基准下进行的。但民众的心中仍然留有巨大的不安，重启应该仅限于今年夏季。只是相信大家都不难看出，假定重启大饭核电站或其他核电站真的只限于夏季，如果不改变日本目前的电力来源结构，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以日本目前对于核电的依赖率来看，明年，乃至后年，都有可能再次陷入用电荒之中。

　　当然，日本政府不会坐视能源问题的进一步深刻化，在发展风力、潮汐、地热等新能源发电方面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在4%的日本国产能源中(核电由于资源依存小，划定为准国产能源)，生物类资源发电的比重达到34%，水力发电以29%名列第二，地热太阳能等达到了17%，而天然气则为16%左右。另外，这两年对于节能的全面提倡，使得LED节能、清凉衣料等新技术产品、节能家电等成了日本民众的消费热点。

　　能源对于各个国家来说都是命脉，而能源结构的调整和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日本政府的确从上世纪的石油危机中充分学习了教训，并实施了颇有成效的措施。中国目前也已经面临着电力资源紧缺的问题，并且随着经济发展人均用电量的提高，这个问题有可能进一步影响到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如何从日本的经验中学习，也是我们应该思考的一个课题。

　　而福岛核电站事故使得日本民众不得不再次审视本国的能源结构，曾经以发展核电拉低对石油的依赖度，今后又该以什么能源来代替核电承担重任？是海洋深处贮藏的天然气或资源，还是新技术开发出的新能源？不管日本接下来将如何选择，都有可能对本国的产业发展乃至和周围国家的双边关系造成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