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改革主要是经济体制改革推进了三十多年，现在仍然面临很繁重的改革任务，包括政治体制改革，包括进一步推动经济体制改革，也包括社会管理体制等等各方面的改革。在经济体制改革方面经过这三十多年，中国大体上建立了一个市场经济体制。

　　但是现在好像出现了一种现象，就是我们反而对中国要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中国经济应该变成什么样的经济产生了越来越多的争论。我想进一步推动经济改革，首先还是要把方向搞清楚，大家要在一些最基本的问题上搞清楚方向，取得共识，才能够进一步改革中国的经济体制。

　　我自己感觉到有几个很基本的问题是需要搞清楚的：

　　一 、中国到底需要计划经济体制还是市场经济体制？本来这个问题是不该提出的，因为中国已经市场化改革已经搞了三十多年了，但是现在有一种说法，说中国模式的成功就在于政府主导经济，这是中国过去这些年来经济上取得成功的关键。

　　我认为这个说法是完全错误的，是无视事实的。中国经济过去三十年的成功是市场化改革的结果，是改变了过去那种旧的计划经济体制才取得了这样的成功。现在回过头来认为只有政府主导经济才是一个成功的模式，我认为实际是一种向旧的计划体制复归的一种思潮。

　　我们站在今天这个十字路口上，我认为中国向旧的体制复归是没有出路的，中国只有建立一个充分竞争的、合理的、公平的市场经济才会有出路。

　　二、 我们到底要搞一个什么样的市场？是一个原始的市场经济还是一个现代市场经济？有一种说法认为我们既然要搞市场竞争，就要搞一个政府什么都不要管的经济模式，这种说法我认为是和整个时代的发展趋势、二十一世纪整个世界走过的道路是不一致的。

　　整个世界已经改变了过去那种原始资本主义模式。我们现在看看世界上的发达国家，在保持市场经济充分发挥作用的同时，也建立了一系列的制度，社会保障、公共福利、转移支付，用这套制度来把收入差距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用这套制度使全社会的老百姓都能从发展中得到收获，使大家处在一个公平的竞争的起跑线上。

　　我认为中国现在需要建设的不是一个十九世纪的原始资本主义社会，而是一个现代市场经济，现代市场经济是需要有这套公平的制度保障的。

　　三、 我们需要一个权贵资本主义式的市场经济，还是公平竞争的市场经济？实际上现在市场经济可以有两种类别：一种是权利和资本结合，权钱交易，黑箱操作，把公共资源变成个人资产，形成了少数权贵侵占社会公共利益这样的一种市场经济；还有一种市场经济是权利受到公众的监督，市场在公平竞争的原则下进行，鼓励提高效率，鼓励创新，使发展的结果惠及全社会，我认为我们需要的是这样一种市场经济。

　　四、 我们需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福利制度？一种观点认为我们不需要在市场原则之外建立福利制度，市场竞争就够了，优胜劣汰就够了。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我们要学欧洲，学发达国家，建立一套高福利的制度。

　　我认为这些可能都不符合目前的中国国情，我们需要有一套基本的福利制度、公共服务的制度、社会保障的制度，惠及大众，但是又要防止走某些欧洲国家过高福利、过高负债，使得造成寅吃卯粮，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使得社会保障能够全社会覆盖。

　　现在的两亿农民工，还有大部分人没有被所在地的社会保障体系覆盖。根据去年的统计局调查，医疗保险在农民工中间只覆盖了16%，他们的失业保险只覆盖了8%。这样一种状况不利于我们城市化的进一步发展，也不利于我们形成一个公平竞争的市场经济，我们需要一个覆盖社会大众的基本保障制度和基本的公共服务体系。

　　五、 我们发展的目标究竟是国富还是民富，可能还需要讨论。发展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人民，是为了整个社会。有人说中国的发展是政府集中大量的资源，这样一种模式是成功的经验。我不认同这种看法，政府需要集中一部分公共资源进行社会保障公共服务，进行基础设施建设，进行一些市场机制本身不能够自发达到的目的，但是我们要认识到发展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人民、为了大众、为了老百姓。

　　在这样几个前提之下，我认为发展要尽可能的惠及全民，这应该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内需不足，特别是居民消费不足，造成了我们的经济增长过度的依赖外需、过度的依赖政府投资来拉动，其实这是一种结构失衡的表现，改变这种结构失衡需要提高居民在国民收入中间所占的比重，需要提高居民消费的比重，一个更合理的结构才是一个更加可持续发展的经济结构。

　　作者系中国改革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本文摘自作者于9月16日在中青年改革开放论坛(莫干山会议)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