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储多元化仍难逃美债绑架

　　对美债的依赖是目前中国的尴尬现实。在不得不投资美债的情境下，如何避免外储风险是我们要面临的重要挑战

　　本报记者 李飞

　　随着标普下调美国主权信用评级，美国数10年来的主权信用评级神话宣告终结。

　　这个消息无疑会让中国外汇管理局眉头一皱。在日前发布的“外汇储备热点问答”中，外汇局曾表示：“我们注意到近期标准普尔等评级公司在美国主权债务信用评级问题上所表达的观点，希望美国政府切实采取负责任的政策措施增强国际金融市场的信心，尊重和维护投资者的利益。”然而现在看来，美国似乎并未将中国这个最大的美债持有经济体的利益放在首位。

　　美债危机致中国外储受创

　　尽管不情愿，但中国还是不得不依赖美国国债市场作为避风港

　　数据显示，截至2011年7月，中国持有美国国债1.16万亿美元，占美国公共债务总额的8%，是持有美债的最大经济体。虽然根据巴塞尔协议的规定，“AA+”评级的债券仍为零风险，信用评级的下调不太可能导致投资者大幅撤离美国国债市场。但世界上的每一个银行、国库、退休基金几乎都购买了美国国债。信用评级稍微下调，就意味着美国人购买中国玩具、德国汽车或其他进口产品的能力下降。美国作为“终端消费者”的能力减弱，反过来也将减缓其他国家的经济增长。

　　那么，这种情况对美国有何益处？

　　“美国在提高债务上限的同时，必然将影响到投资者对美国国债的信心，致使信用评级下降。在这种情况下，美元贬值预期将进一步加剧，从而导致美元汇率下滑。虽然这可能使美国国债利息增加，但通过货币的增发，获得铸币税收益，才能无形中增加美国自身财富。”共赢经济研究所所长马国书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然而这种行为带来的后果则是，持币方财富的大幅减少。其中，中国外汇储备无疑受创最深。”

　　既然如此，中国外汇储备为何仍大量持有美国国债？

　　瑞士银行首席外汇策略师曼苏尔认为，美国国债市场是全球唯一一个可以容纳全球约10万亿美元外汇储备池的债券市场。英国《金融时报》也表示：“中国很难为其"尴尬的"财富找到可信的、流动性好的投资机遇。尽管不情愿，但它还是不得不依赖美国国债市场作为避风港。”

　　但中国人民大学财政与金融学院副教授赵锡军则认为，对于全球的资本投资市场来说，美国国债已经是风险相对较小的了。美元作为全球第一大储备货币，同时美国还拥有全球最大的黄金储备，一旦出现危机，可将这些黄金变现来偿还债务。单纯就债务问题来看，美国全世界最富裕国家的霸主地位，足以保证其偿债能力。

　　美元与人民币择其一

　　外汇储备不能简单认为是直接属于我国的额外财富。在使用时，美元与人民币二者也只能择其一

　　有观点质疑称，为何不将外汇储备投资于其他领域？其他国家国债或是黄金市场难道不比美债收益稳定吗？

　　据记者了解，德国债券和英国国债市场规模分别为1万亿美元左右，而相比之下，黄金市场规模更小。

　　对此外汇局副局长王小奕解释称，早在2009年我国外汇储备额就已经相当于当年全球黄金市场价值的22倍、当年全球铁矿石的12倍，而这些资产每年供需缺口则非常有限。这意味着如果大规模采购黄金就会迅速推高黄金价格。

　　“很多市场是比较小的，一进去以后就把这个市场塞住了，池子太小鱼太大，会导致市场无法运转。”中投公司副总经理汪建熙对媒体表示，外储规模太大反而不便于进行有效管理。

　　即使如此，仍不能打消老百姓对外汇储备持续贬值的诟病：“钱太多所以不方便管理，这种理由老百姓如何能接受？如果难以管理，何不直接发到老百姓手里，或者成立社保基金？”

　　“这恰恰是民众对外汇储备认识的误区。”马国书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事实上，在中国积累巨额外汇储备的同时，也增发了外汇储备对应的人民币。而不管是直接用于成立社保基金还是投入外汇市场，都将由央行收回对应量的人民币。民众虽然无法直接使用外汇储备，但已经行使了其对应人民币的使用权利。所以，外汇储备不能简单认为是直接属于我国的额外财富。在使用时，美元与人民币二者也只能择其一。”

　　历史先例何其相似

　　今天中国的巨额外汇储备与历史何其相似。一旦美元体系出现问题，中国经济将再次面临巨大危机

　　对于中国因贸易顺差而产生的3.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民众也许只惊叹于它的数额巨大，却无法联想到中国历史上曾出现过类似情况，更不会想到被每个国人所铭记的鸦片战争实际上就是一场贸易战争。

　　1840年以前，中国的GDP高居世界榜首，外贸形势更是喜人，茶叶、陶瓷、丝绸等商品源源不断地输出欧洲，而欧洲的白银也不断地流入中国。不到一个世纪，欧洲从美洲掠夺到的白银，几乎已经全部到了中国人手中，巨大的贸易顺差使中国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贸易大国。

　　被掏空了白银的英国等欧洲国家，为了持续与中国进行贸易，开始向中国输出鸦片，使清政府国库中的白银外流。当清政府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并派遣林则徐禁烟时，鸦片战争才无可避免地爆发了。

　　然而，自17世纪以来，随着美洲白银的大量开采，白银源源不断地供给，却并未在世界金融市场上出现白银的通货膨胀。这是为何？究其原因，最主要的就是大清帝国几乎无止境的白银需求。正是清政府庞大的经济和不断增长的对西方的贸易，维持着白银价格稳定，阻挡了白银贬值造成的通货膨胀，以及这种膨胀对于世界经济的打击。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今天，美国持续增发美元，而中国以美元为主的外汇储备不断高企。

　　但随着鸦片战争弥漫的硝烟，中国不断支付的巨额赔款使白银大量外流。清政府无法再保持巨大的白银需求，世界货币市场上的白银价格应声而跌，最终导致“白银时代”走向终结。

　　“当然，在今天的国际社会，很难再次出现因战争赔款而导致世界金融体系崩溃。但今天中国的巨额外汇储备与历史何其相似。一旦美元体系出现问题，中国经济将再次面临巨大危机，而美国上调债务上限就是一种经济信号。”马国书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多元化投资需落实

　　虽然外储多元化一直被唱高，但事实上，我国仍未从美债的绑架中解脱

　　面对美国通过上调债务上限透出的经济信息，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8月3日表示，中国外汇储备管理将继续坚持多元化投资原则，加强风险管理，最大限度减少国际金融市场波动对我国造成的负面影响。

　　然而多次强调的多元化投资，具体实施方案却仍不明确。中投近年来的连续失利也让多元化投资显得举步维艰。这看似对美债危机的应对之策却更像是因为美国提高债务上限而提出的无奈之举。

　　外汇局近期也表示：“有效的多元化是战略性质的资产摆布，需要前瞻性地规划和实施。追随市场和舆论的短期表现实现多元化，往往不够理性、不够专业，容易退化为追涨杀跌的投机行为。”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宋国友指出，从长期看，美债上限的提升可能使中国进一步加深对美元资产的依赖，对我国外汇资产储备安全、中美金融博弈等都造成负面影响。因此，央行需加快分散自己外汇储备的步伐。目前中国央行已经开始通过购买少量黄金等方式来分散外汇储备，下一步可以考虑购买新西兰等优良新兴国家资产，包括政府债券，企业及农场、海外的能源和矿产等大宗商品来分散布局外汇储备。

　　“但弱势美元必然会引发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因此我国巨额的外汇储备正面临购买力缩水的风险。”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郭田勇对《法治周末》记者说，“购买政府债券本身就是存在风险的。而不断提高上限的美国债务正好就是实例。这也提醒我们必须加速外汇储备多元化的进程。这个过程既需要国别资产的多元化，也需要在扩大资产组合类型上加大力度。”

　　“虽然外储多元化一直被唱高，但事实上，我国仍未从美债的绑架中解脱。在不得不投资美债的同时，如何避免外储风险是我们面临的重要挑战。”马国书说，“由于美中两国一直存在的巨额贸易顺差，不减少顺差，外汇储备就会持续激增，更难以谈及减持美债。外汇储备规模不减，中国对美国国债的依赖也就难以根治。”

　　外汇储备

　　外汇储备是货币当局控制并随时可利用的对外资产，其形式包括货币、银行存款、有价证券、股本证券等，主要用于直直接弥补国际收支失衡，或通过干预外汇市场间接调节国际收支失衡等用途。

　　中国外汇储备主要由四部分组成：一是巨额贸易顺差；二是外国直接投资净流入的大幅增加；三是外国贷款的持续增多多；四是对人民币升值预期导致的"热钱"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