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杨光

　　葛小川尽力挣扎着坐起来，从隔了几层的内衣兜里掏出一块手表，看了看后安慰坐在一旁的母亲：“时间还早呢，误不了车。”

　　身患糖尿病的小葛，来到北京治病已经4年了。1月24日，他将乘当晚10点的火车离开北京回湖南怀化过年。在北京，他边工作边筹集医药费，虽然只有29岁，但看上去要苍老许多。

　　“我其实是个恋家的孩子，实在经不起聚聚散散，因此母亲就陪我一同来了北京。算起来我们已经来到北京4年了，每年的年根都在西客站等车，春节是不能不回家的，和我们一起的老乡基本都开始返乡过年了，工地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何况我家里还有爷爷和妹妹。”

　　“回家高兴吗？”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小葛摇了摇头。在他周围，是拥挤而嘈杂的人流，他们都是在北京西客站等车的外地人。没有人确切知道有多少外地人在北京生活，粗略的估计是300万-500万。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坐在一旁的小葛妈妈说。

　　2001年夏天的一天，小葛被查出患有糖尿病，并且肝脏已经出现肿大，在长沙断断续续治疗2年后不见好转，于是来到北京求医。中专学历的小葛一家三代以务农为主。2003年来到北京后，也是经老乡介绍，小葛在昌平一处建筑工地拥有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母亲则四处打些零工维持生计。

　　小葛和母亲托建筑工地的老乡在昌平租了间平房，每月100元。4年下来攒了3万块钱全部用在看病上了。“春节回家只想和家人待待，别的也没条件享受。”小葛妈妈说。

　　疾病在小葛看来并不可怕，他希望用劳动来洗刷掉自己身上的乡村烙印，在北京安家。不过小葛妈妈却觉得，这个城市太大，他们太不熟悉，应该抓紧时间治好病后回到怀化，那里才是自己的家。为此母子俩经常争吵。

　　“真幼稚，其实别看他快30岁了，还和小孩一样。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在北京这些年，几乎每次去医院都是我催着他才去，医院费用很高，每次检查抓药都会花上千块钱。我们也没有保险，所以只能自己扛着”。小葛妈妈说。

　　小葛说他喜欢这个城市，但是，“好像总与它有着一些无形的、摸不着的距离，我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在这里我就像一个旁观者。”

　　医生说小葛目前的病情很稳定，他自己也感觉很好。“我觉得还是应该尽快地挣钱，把日子过好是最重要的。家里还有个弟弟，我也希望他以后能来这里读书。这都要靠我。”

　　小葛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妈妈没有看他，却流下了眼泪。她说，看看表几点了，别误了车。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