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市猪肉价格攀升的背后

　　2007年8月，养猪户张文乾终于尝到了养猪的甜头，并且正在扩大规模。而在他的背后，一个他无法操控的“猪肉价格升降”规律正在窥探着和他一样的养猪户，养猪户能否真正赚到钱、稳定猪肉市场，还要看这个规律的升降幅度。无疑，今年的这个幅度也太大了。

　　“不希望一头猪赚700元，200元左右最好！”

　　“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猪肉价格市场，希望一头猪的利润在200元左右。”2007年8月9日，永登县中铺村养猪户张文乾说。

　　张文乾知道猪肉的价格今年跌明年涨，很不好把握，但是读过技术学校的他详细地算过跌涨之间的利润，按照前几年的市场行情，平均下来每一头猪也能赚100多元。

　　一头猪100多元对于他和他的表哥袁学功都有诱惑力。张文乾在水泥厂的工资只有980元，加上他妻子的工资，一共1900元。张文乾家里有两位老人和一个孩子，“一个月花销1600元。”“我不敢领着孩子去逛街。”他的表哥袁学功要照顾3位老人和一个学生，还要种地，根本离不开家。能不外出打工，在本地“挣钱”成了他们共同的愿望。

　　东挪西凑，两个人准备了30万元，在2006年7月开始了他们的养猪生涯。然而他们和其他养猪户都没有预料到，从2007年7月开始飙升的猪肉价格会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一头猪让他们赚到700元左右。

　　从2007年7月份开始，兰州市的猪肉价格开始迅速攀升，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市场零售每斤从不到10元上涨到14元多，个别品种猪肉的精肉价格甚至达到18元。虽然近日有所下降，但是总体来看，猪肉依旧保持高价。

　　张文乾的猪场从一开始，就跌入一个巨大的难以操控和预知的价格漩涡中。“这个利润太高了！”2007年8月9日，张文乾皱着眉头说：“对我们养猪户来说，这预示着下一个更低的低谷的到来。”

　　兰州市下辖的永登县，2006年猪的存栏数量为14.5万头，为兰州市最大的生猪供应地。而像张文乾这样还没有正式挂牌经营的散户，正是生猪市场上占比例最大的猪源户。

　　“零售价12.5元正常。”

　　虽然看了许多相关的书以及天天盯着农业频道，但是一年多来，张文乾还是摸不透市场的脾气。他养的猪从2007年1月份开始出栏那一天起，就处在猪肉价格的低谷，那个时候品种猪一斤的毛重价格只有5.2元。“一头猪我就赚30多块钱。”

　　“还曾出现过毛重3.7元的价，那时候我就在亏本了。”那是一段让他眉头不展的日子。

　　而短短的半年之后，一头猪的利润从30元跳到700元，飙升了20多倍。2007年8月13日，张文乾养的猪出栏价为每斤7.4元。

　　一般环节是，养猪户将出栏的猪出售给猪贩子，猪贩子将猪送到猪肉批发商手中，猪肉批发商在指定的地点将猪屠宰后批发给零售商。

　　除了养猪户以外的各环节利润下降。

　　2007年8月11日傍晚，兰州市东部屠宰场的猪肉批发户黄丽梅吃完饭之后，不再像去年的这个时候忙碌———她的生意越来越清淡，进入8月份的这11天，她才做了8头猪的生意。

　　前一天晚上，她以2128元的价格从猪贩子手中收购的一头猪今早以2352元卖出，她得到了224元。扣除14.5元的屠宰费，还有房租、他们两口子的人力付出等等，她实在不知道这224元中有多少是属于自己的。

　　在这个出肉率不高的季节，品种猪的出肉率为70%，而一般的土猪出肉率仅仅维持在60%。品种猪的出栏价在每斤7.5元左右，比毛猪的价格要高两毛钱。

　　黄丽梅以每斤7.6元的价格收购了毛猪。这样留给养猪户和猪肉批发商之间的猪贩子的利润为每斤两毛钱，还没有排除运输等成本。“坦白地说，猪贩子在一头猪上就能赚30块左右。”

　　东部屠宰场的赵场长9日去了一趟西太华的超市，他问卖肉的服务员为什么价格是13元这么高，因为当天的批发价才是10元刚过，服务员说，买不起就不要买了，马上要涨价了，看牌子都写好了，一斤14元。“这个价格太高了，批发价10.5元，零售价12.5元，正常。”

　　但是猪肉零售商张延福并不认为自己赚多了，去年他一天能卖出2.5头猪，现在最多1.5头。加上房租等费用的增加，他认为一头猪赚的钱和以前没有差别，而从整体来看，他还没有去年赚得多。

　　“猪源中散户占的比例太大，猪市缺乏抗风险能力。”

　　“有时候我是在亏本做生意，但是即使是亏本，还要做。”猪肉批发商黄丽梅认为这只是猪肉批发商应该面对的正常的利润冬季，并且这个寒冷的冬季会很快过去。“因为以前每隔一段时间，肉价都会起伏。”

　　黄丽梅的说法不无道理。近些年，猪肉价格进入了周期性的起伏中。以斤为单位：1997年，毛猪价格4.5元；1999年底，最低降到了2.5元；2002年，上涨到4.5元，之后降低；2004年，最高达到5元；2005年到2006年低到2元左右；2007年8月26日为6.2元，本月最高曾达到7.6元。

　　其中2007年的猪肉价格上涨的速度最为迅速，上涨的幅度也最大。猪肉上涨的第一个原因无疑是赶上了周期曲线的峰顶。“价格上涨不可避免。”2007年8月10日，甘肃省商务厅市场运行调节处处长张永洪这样认为。

　　从全省来看，长期的低位运行，农民积极性不高，散户养殖户减少。例如，榆中县歇驾嘴村的韩晓蝶家2006年养了4头猪，两头自用，两头出售，每斤肉5元。“价格实在是太低，不划算，今年就只养了两头自己吃的。”歇驾嘴村仅有两三户人家和韩晓蝶一样会成为偶然出售猪肉的散户，2006年猪肉价格的低谷让他们退出了市场。

　　“猪源中散户占的比例太大，猪市缺乏抗风险能力。”甘肃省农牧厅畜牧兽医处副处长陶积汪说。

　　其实不仅仅是散户，兰州猪场作为兰州市最大的养猪场，因为去年的价格太低，而亏损了50多万元，不得不把能繁母猪由700头降到了300头。现在能出栏的猪，每天也只有10头左右。

　　也就是说不管是散户还是规模猪场，因为去年的低价，生猪的存栏量都有大的下降。

　　猪瘟疫也是原因之一。“我们村子里的猪娃大都是三四月份从市场上买的川猪，这批猪足足有一半死了。”歇驾嘴村的村民说。无论是在歇驾嘴还是在中铺，村民念叨的最多的是今年抓的猪仔，死亡率很高。死亡的数据无法准确统计。“高致病性猪蓝耳病导致猪死亡。”陶积汪说。蔓延全国26省的高致病性猪蓝耳病成了猪肉价格上涨的又一个因素。

　　国内市场猪肉价格上涨还有其他的原因。国家发改委在7月份就价格上涨进行了发布会，认为上涨主因是：市场物价开始恢复性回升；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上涨；养猪成本增加；国际市场物价上涨。

　　兰州市场猪肉零售价格完全受全国猪肉市场价格的影响，一直和全国猪肉价格保持大体的一致。

　　“收不到能出栏的猪了。”这是猪肉上市环节中能听到的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猪已经补上了！”

　　省农牧厅提供的数据显示，2007年6月全省生猪存栏量仅仅比上一年下降了2个百分点。

　　“我们的猪已经补上了！”兰州猪场场长徐彦祥说。8月份，兰州猪场的存栏数量已经达到3000头。

　　歇驾嘴村因猪瘟死了猪的农户，再添猪仔，推迟了猪育肥的时间。另外绝大多数人都说：“今年猪肉这么贵，买不起肉，自己养的猪自己吃。”

　　“从数量上，我们的存栏生猪已经和往年差不多，但是从马上可以上市的猪来说，要比往年少。”农牧部门的一位负责人说。

　　“需要一年多的周期，才能完全缓和下来。”徐彦祥说。去年的低价风暴，不仅让出售的育肥猪大量减少，还减少了能繁母猪的量。而重新养殖能繁母猪需要至少8个月的时间才能配种，4个月的怀胎时间，产下来的猪仔需要6个月才能上市，这个周期是18个月。

　　商务部门和国内专家预测的结果基本统一：猪肉价格在这半年很难降下来。

　　“价格高，吃的人少了。”

　　偏高的猪肉价格使市场对猪肉的需求减少。

　　8月9日，东部屠宰场，兰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城关分局定点屠宰市场工商所门前立的黑板上写着：8月2日，屠宰数量210头，批发价格10.5元。东部屠宰场的赵场长说，去年这个时候他们一天的屠宰数量是700头左右，现在只有约300头。“一个是猪少，另外一个杀多了，出售慢。”

　　去年，兰州市区一天的鲜猪肉需求量是1200头左右，现在只有去年同期的一半。

　　“屠宰后的猪肉，不及时卖出，放一天，一头猪要减少3到4斤，这就是30-40块钱。”猪肉批发商黄丽梅不敢多收猪。

　　兰州市区就600多头猪(仅指鲜肉)，售出的速度也要比去年慢。做了13年猪肉零售的张延福说，他现在不是找不到货源，而是卖不出去，不敢进货。他的肉摊售出猪肉量只有去年的60%左右。

　　兰州市的猪肉来源除了鲜肉，还有外地来的冻肉。在甘肃省肉食水产批发市场，兰州万发水产副食经营部的王女士正在忙着将猪肉过秤。她的冻猪肉来自于陕西汉中，因为长期的合作关系，货源并不缺。但是相比去年同期，销售量减少了40%。“价格高，吃的人少了。”她说。

　　“需求量下降了，供求市场却是平稳的。”东部屠宰场赵场长认为。按照商务厅市场运行处的市场分析，这个月份是猪肉的淡季，猪肉的主要客户为各餐饮场所，而普通居民的消费量相比冬季要少。

　　养猪赚钱，还不如出去打工钱来得实惠

　　甘肃本省的猪肉供应没有出现断货，只是价格受全国市场的影响居高不下。农牧厅的陶积汪认为，“从根本上要解决猪肉的问题，还是要大力发展规模化标准化生猪养殖，建立稳定的生猪生产基地，国家产业扶持政策要制度化。”

　　记者从农牧厅和商务厅了解到：中央下拨的2132万元已经到位，省财政厅已经将钱打到了县上。饲养一头能繁母猪将得到50元的补贴，另外对能繁母猪还有一份保险，主要是为了应付瘟疫对养殖户造成的损失，最终，对已登记的能繁母猪的补贴政策将扩展到全省所有的能繁母猪，还将对在栏猪进行免费的疫苗注射。

　　8月27日，兰州猪场徐彦祥还在等待属于他们场的能繁母猪补助；而远在百公里之外的永登，拥有36头母猪的张文乾，只拿到了1000元的母猪补贴，其他的钱要等到年底。

　　“其他的钱会陆续到位，这没有问题。”有关部门声称。

　　在政府部门开始着手发放补助、调整养殖产业结构的时候，歇驾嘴村村民对养猪赚钱还是没有信心。

　　村民周福贵的积极性一点都不高，他说猪仔的价格都在500元左右了，买不起，大不了过年不吃猪肉。

　　与兰州猪场相邻的歇驾嘴村村民，还没有把养猪当作一种赚钱的方式，养猪主要是为了自己食用。坐在村口乘凉的十余位村民称：养猪赚钱还不如出去打工钱来得实惠、来得保险；现在养猪不划算，今年涨价明年降价，风险大。

　　“最近有一种现象可能对这一轮猪肉价格缓解有影响。”兰州猪场场长徐彦祥最近有些纳闷，往年碰到猪肉价格大涨的时候，也是他们场母猪销出量最好时候，而今年几乎没有动静。

　　张文乾的未知数

　　养猪户张文乾却不这么考虑，离不开家的他和他的表哥袁学功在养猪的摊子铺开之后，只有将养猪进行到底，他们的猪场已经小有规模。

　　事实上他们的情况并不乐观，目前过高的猪肉价格虽然让他们感到欣喜，但是发展至今他们并没有赚到多少钱。“建养殖场花了30万，我们俩当时加起来也就几万块钱，其余的钱都是借了亲戚朋友的，到现在一分都没有还上。还欠着3万多元的各种饲料钱。”

　　13日，张文乾和袁学功的又一间标准化饲养室开始动工修建。他们跟饲料商商量了，再欠他们一些饲料钱。猪养得越多，成本越低，就能提高利润。张文乾算过这笔账。

　　去年冬天，因为温度变化太快，20多头猪死在了猪舍，让张文乾伤心不已。而今年的高价过后，是否又会是一个低谷的到来，还不清楚。到那时张文乾能否赚到他盼望的一头猪200元的利润，也是一个未知数。

　　(文中黄丽梅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