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中的贫富牌

　　作者: 朱伟一

　　“增加工会会员，是提供工人工资的好办法”，爱德华兹何以如此大胆，敢于得罪美国的权贵？美国穷人遇到救星了吗？

　　我们总谈中国的农民工问题，殊不知美国也有美国版的农民工问题——实际上，中国的“农民工”与美国的“移民工”在英文中都叫“迁徙工人”或“流动工人”。在此次美国大选的前奏中，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之一爱德华兹就打出了贫富牌

　　美国是个一切向钱看的国家，总统大选自然要谈经济、谈钱、谈财富分配，有些政客就要抓住贫富不均问题大做文章。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之一爱德华兹便提出了两个美国的概念：一个富人的美国，一个穷人的美国。为了进一步完善其理论，爱德华兹出资在北卡罗来纳州大学创办了一家中心，取名“贫困、工作和机遇中心”，专门开展相关研究。

　　美国也有农民工

　　爱德华兹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子乌虚有。自2001年起，美国经济增长了16%，而一般劳动者的工资仅增加了0.3%。2005年美国全国总收入的17.4%落到了1%的富人手里，为第二次

　　而另一方面，穷人的收入确实很低。截止今年6月初，美国联邦法律规定的最低工资是每小时5.15美元。布什总统也承认，“收入不平等确实存在”。竞选总统之初，布什也曾打起关心爱护穷人的旗号，喊出“富于同情的保守主义”的口号。意思是说，虽然他们这批人(大多是有钱人)要按既定方针办，但对普通百姓仍然有恻隐之心。但上台六年多来，布什是一心一意地为富人办实事，成功地为富人减息。

　　帝国有帝国的聚财方式。罗马帝国的许多财富是由奴隶创造的。从许多方面说，美国也是一个帝国，或许是今天惟一的帝国——也叫“超级大国”。当然，美利坚合众国不同于罗马帝国，早已废除了奴隶制，不再靠奴隶的劳动创造财富。但美国仍然需要大量廉价劳动力，而无数合法移民和非法移民的涌入，正好满足了这一需要。美国农业工人工会声称，加州的农业工人92%出生在国外。

　　非法移民生活很苦，居住条件恶劣，工资很低，有时还拿不到工资。通过剥削非法移民的廉价劳动力，雇主大发其财，美国的消费者也获得了各种廉价产品和服务。除此之外，美国银行还要在非法移民身上捞一笔。非法移民买房要借钱，其中商机很大，金额可能高达850亿美元。不光小银行要做这笔生意，大银行也是迫不及待地要分一杯羹。J.P.摩根、花旗银行集团，还有德意志银行，都在抢此生意。

　　有人会问，非法移民没有身份，银行也敢借钱给他们？敢！非法移民没有“社会保险号”(相当于我们这里的身份证号)，移民能有纳税号也行，有纳税号许多银行就敢放款。纳税号是1990年代出现的新生事物，是美国政府为了收税而编制的号码。当然，对非法移民这样的客户，银行是要多收贷款利息的——风险与回报成正比。非法移民是黑户，按常理风险是要比其他客户高一些。

　　既然是非法移民，为什么政府还要向他们征税？征税岂不是承认了非法移民在美国的法律存在，默认了非法移民在美国有工作和生活的权利？既然美国政府向非法移民征税，自然要为他们提供相应的服务(服务美国政府倒是早就提供了，向非法移民征税之前，最高法院就有判例，认定政府有义务向非法移民的子女提供免费初级教育)，更无理由将人扫地出门。某些带有自由主义思想的语言学家和社会学家还提出，“非法移民”一词不准确，也不尊重人，“没有所需证件者”(undocumented person)一词来得更为妥帖。

　　这种政策和法律上的混乱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美国十分需要廉价劳动力，资本家和普通消费者都需要非法移民和合法移民所提供的廉价劳动力，以获取更多的利润或廉价商品和服务。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对贫困有社会需求，所以缩小贫富差别比较困难。难就难在阻力不仅来自右的方面(大资产阶级)，而且也来自左的方面(普通消费者，其中又包括了穷人)。美国的当权派对此也十分清楚，他们知道自己的移民政策相互矛盾，不具有可持续性。所以美国现在又在讨论大赦非法移民的问题，相关立法已经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

　　我们总谈中国的农民工问题，外国人也喜欢谈中国的农民工问题，好像只有中国才有农民工人。殊不知美国也有美国版的农民工问题——实际上，中国的“农民工”与美国的“移民工”在英文中都叫“迁徙工人”或“流动工人”(migrant worker)。

　　美国穷人遇到了救星？

　　基尼系数在许多地方被用来衡量收入方面的不平等，0为绝对平等，1为完全不平等。美国的基尼指数高达0.408，高出其他许多国家的指数(英国0.36、法国0.327、印度0.325、日本0.249)。

　　贫困是社会疾病。在美国，贫困与所受教育有关，受婚姻影响，而且还有遗传性。美国这方面有较详细的统计数据。看来，经济发展本身并不能解决大多数社会问题，许多社会问题只是改头换面，以其他形式重新出现，而贫富不均的问题又是其他许多问题的根源。美国是世界头号超级大国，但贫富不均等问题层出不穷。

　　美国怎么办？为缩小美国的贫富差距，民主党提出了四点应对之策：提高法定最低工资；停止为富人减税；方便工人成立工会；在双边贸易协议中增加劳工标准。爱德华兹基本上同意民主党的大政方针，但他更进一步提出：“恐怕只有政府才能缩小贫富差别”。爱德华兹大胆呼吁，增加工会会员，是提供工人工资的好办法。

　　爱德华兹何以如此大胆，敢于得罪美国的权贵？美国穷人遇到救星了吗？恐怕不是。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候选人三驾马车，爱德华兹落在最后，所以他有放胆一搏的意思。截止到5月底，希拉里、奥巴马和爱德华兹筹得捐款的金额分别为3610万、2510万和1410万美元——爱德华兹排末座。

　　而且从历史上看，民主党一般不遣败军之将，该党总统候选人如果在大选中败北，不会再有第二次获得提名的机会，很难东山再起(小资产阶级的动摇性)。2004年，爱德华兹作为克里的竞选伙伴败给了布什和切尼组成的团队。这次爱德华兹还敢跳出来参选，余勇可贾，敢于知难而上，顶风行船。

　　不过，爱德华兹拿贫富做文章，走的是步险棋。克林顿夫妇入主白宫之初，志在千里，雄心勃勃，很想为普通百姓办几件实事。希拉里就打出了改革医疗保险的旗号，而且真枪实刀地干了起来。结果得罪了利益集团，遭到了强烈抵制，医疗保险改革半途而废，不了了之。爱德华兹如今又重提医疗保险改革，说是他要当选的话，第一件事就是让所有美国人都有医疗保险。这样一来，爱德华兹就成为挨打的靶子，明枪暗箭纷纷射来。有人说爱德华兹本人很富，生活奢侈，与富人打得火热。言外之意，像爱德华兹这样的人，哪里会真心为百姓谋利益？

　　爱德华兹被对手抓住了小辫子，一次理发便花去400美元。此事曝光之后，受到了强烈抨击。400美元理发还算是件小事。爱德华兹自建一处豪宅，耗资600万美元。豪宅内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有游泳池、篮球场、网球场，还有壁球场。

　　爱德华兹本人做过律师，是个创收高手，胜诉率极高，而且赢的大多是标的很高的案子，为其律师事务所至少创收6700万美元。不仅如此，他还受雇于一家对冲基金，是拿钱的咨询顾问。这就提出了问题：爱德华兹有豪宅，理发也挥金如土，属于贪图享受之辈无疑，他会真的关心弱势群体、为劳苦大众谋利益吗？

　　这方面有先例可循。克林顿和肯尼迪都比较贪图享受，还喜欢乱搞男女关系(这是追求享受的一种表现)。但两位总统都为美国的弱势群体做过好事，尤其是在帮助黑人兄弟方面成绩比较显著。克林顿选拔一批黑人担任联邦法官，肯尼迪总统也为黑兄弟助过一臂之力——黑人牧师马丁·路德·金以《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说名满天下，永垂不朽。在金牧师斗志昂扬地发表讲演的那天，肯尼迪总统严令军、警、宪、特，不得镇压集会的群众。相反，南方白人中的一些穷苦人，却充当了迫害黑人兄弟的打手。

　　对于追求享受的问题，爱德华兹已公开道歉，而且讲得很艺术，说是“我要我们的国家成为这样一个国家，这里人人都有我所得到的机会。我要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你可以从一无所有变成拥有一切”。他停顿一下后又说：“我不敢说我想住在一个理发需要支付400美元的国家。不胜羞愧，不胜羞愧！”爱德华兹做了自我批评，检讨时比较

　　但许多美国人对爱德华兹都有几分怀疑，穷人对他也有几分怀疑。美国的各家工会也仍然存疑，尚未宣布支持爱德华兹竞选总统。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法学所兼职教授，电子邮箱zhu＿26＠263.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