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也可以起死回生

　　□ 韶华

　　有首萨克斯名曲《天堂之约》，曲调绚烂、甜美，表述缠绵、悱恻的爱情，每次听来，我总不由想起一段逛上海的经历。

　　那年夏天，艺友汪某来邀，到上海去陪家属看病，车旅费报销，顺便也逛逛上海。 他岳父生重病，我妻也是老病号，而且我们两人都在食品公司工作，当时公司效益好，因此很快成行了。

　　我们夫妻带着四岁的儿子，汪某连同他岳父岳母，结伴而行。

　　我爱人虽说身体不好，常住院，省、县都诊断为胸膜炎，但也不是什么大病，随便看看，抽出胸腔积水，也就无碍了。看病事小，来一趟不容易，逛上海事大。

　　谁知，到瑞金

医院经过透视、拍片等检查，医生竟在病历上填了“狼肿”两个大字，见我大惊失色，遂又改为“囊肿”——大恶之病，需立即住院开刀治疗！

　　将妻送到胸科医院，住七楼29床，我则住在医院斜对面的左家宅旅社。这里清一色住的病人家属，见面就是“肝胆相照”的知音，整天谈的都是心、肝、胆、肺，打针、吃药、开刀、理疗，好、歹、死、活之类的话题，人生至此均皆凄凉而又悲壮，时有“最后的晚宴”类的聚会。

　　最难挨的是等待开刀的这段日子，医院大规矩也大，无论病人轻重缓急，每天只在下午三点至五点才允许家属探望，夫妻咫尺天涯，既受疾病煎熬，生死难测；又受挂念之痛，相思之苦！

　　开刀前的头天晚上，妻溜出了医院，泣不成声地告诉我，说有位遵义来的老红军，曾受过上海市长宴请，为人极好，反对特殊化，拒住高干病房，上午手术，晚上就死了……

　　那天晚上，夫妇二人手拉手，逛了医院附近的一条又一条马路，谈起孩子，谈起父母，谈起我辍笔待写的剧本，也谈到未来。

　　有一颗流星从天边陨落，我知她心里难受、害怕，明天的手术将决定她的生死，我心里的紧张比她更甚，我们偏偏不敢谈手术的事。强颜欢笑，相扶相挽，像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妻，脚步沉重而又不肯停步，一直到十点半钟，两人才在医院门口止步，泪流满面，相拥而别。

　　翌日，一大早，我就赶到医院门口，向门房一再央求，想在手术前再见妻一面。门房虽是小年轻，但见惯生死，虽收了我一包飞马香烟，还是不为我动。我只得在医院门外引颈等待。

　　八点整，电话通知门房：29床已正式上手术台，我突然全身寒颤，又烧又冷，似乎觉得自己一下子上了刑台……此时，我想来想去，全是妻平时的百般好处，只在心里为他祈祷，心底只生发一种生死相依、天堂之约(三生结盟)的想法……

　　十点四十五分，手术完毕，我被电话叫到病房，妻尚在麻醉中。医生告知，这是一次大手术，很成功，肿瘤已被彻底割除，重达1750克，系良性纤维瘤，妻因之被拿掉两根半肋骨。那一刻，我真的有了陀斯妥耶夫走下绞架的欣慰，但实在不轻松，一身冷汗与疲惫。

　　那年，有心去逛上海，但到了上海，却实在无心去逛。只在看病的间隙，带孩子去了外滩、西郊公园、城隍庙、南京路、古旧书店等。三分游兴，七分悲怆。

　　上海之行，使妻获得了新生，也使我们的爱情历经生死，梅开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