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彩虹：韩国没有割舍历史脐带

　　陈彩虹

　　“传统”和“现代”并无绝对优劣之分。一个民族和国家在发展过程中，学习外来的文化并传承自身的传统，在比较中淘汰劣者，在融合中留存优者，是民族和国家走向强盛与繁荣的正确选择

　　在一部韩国电影里，年轻的小伙与女孩在夜晚的路旁接吻。一位老者端来一盆冷水，猛然泼了过去。年轻的恋人赶紧分开，无奈地看看老者，默默地走开。

　　电影作品总是有些夸张，但韩国现实生活中这类事情很多，如此的场景，倒没有多大夸张成分。就我所见，韩国青年男女在大街上手拉手走，常常都会遇见“好事”的老者指责一番，男女青年则大多不得不礼貌地回应，自觉地放开对方的手。

　　在韩国，只要是公共场所或人数较多的地方，年轻的恋人们很少有过于亲热的表现，手拉手都见得不多。汉城的大街上若出现男女稍显亲热的场景，大多是“西洋景(西方男女)”。这一点，让外国人感觉，韩国年轻人颇有些“传统”。

　　“现代成分”相当浓厚

　　这当然只是事情的一面。受经济全球化的冲击和西方文化的巨大影响，韩国的年轻一代与其父辈、爷辈们相比，从观念到生活方式选择，都有了很大的不同。

　　父辈们仍然更多地选择睡在地板上，年轻人则大多用上了“席梦思”床；手中有3000韩元，老辈人肯定用来吃碗面条或酱汤米饭，年轻人则可能用来喝杯咖啡；头发今天染成棕色，明天换成杂色，这是当今世界各国年轻人的时髦做法，韩国年轻人也一样。

　　在电影《我的野蛮女友》中的韩国女孩，完全是现代、自由、无拘无束的形象。这有艺术张扬在内，现实生活中这样的韩国女孩不一定没有，至少不多，但有那种女孩性格成分者，已经为数很多了。

　　女性情况的变化，最能说明一个国家现代与传统之间的距离，在亚洲国家中更是如此。1990年，韩国女性首次婚姻的平均年龄为24.8岁，2004年则为27.5岁了，年轻女性更追求独立自在的生活方式，不想早结婚。结婚之后，在要不要孩子问题上，1990年的调查表明，90.3%的年轻夫妻表示肯定要，2003年回答要的比例，只有54.5%。1991年，有40.5%的夫妇表示一定要有儿子，2003年这一比例降低到了14.1%，

生男生女无所谓了。

　　十多年前，我到韩国时，女性就业的比重较低，参加社会活动也很少，结婚之后绝大多数回家相夫教子。如今，她们大有与男人抢饭碗的意思，女性就业比重上升较快，1999年就达到了37.9%，2000年继续增长到了38.7%。2004年，体现女性参与社会程度的“经济活动参与率”达到49.8%，较10年前的1994年47.7%增加了2个百分点。

　　韩国社会传统上厚重的“男尊女卑”现象，有点淡如飘云之感，年轻男女之间的平等性越来越强。以往从来不曾出现的女上司，如今也已经有了。就在下届总统候选人里，原总统朴正熙女儿作为一党的主席占了一个位置，这种现象，就是在西方国家都不多见。

　　在社会生活中，由于女性特别是年轻女性参与的增加，时下还出现了职业女性之间激烈的心理和地位冲突，引来了学界和媒体的极大关注。具有西方特色的所谓“现代成分”，在当下的韩国，是相当浓厚了。

　　

传统文化传承得很好

　　通常说来，传统和现代之分，是基本以年龄为标准的。“某个年代”的人，常常拥有那个年代主流的言行特征，年代越是久远，那些言行也就越是“传统”；相应地，年代越是靠近时下，人们的主流言行也就越是“现代”。在一些国家或民族中，传统与现代的格局在不同年代人的身上表现得泾渭分明；在另外一些国家或民族中，如此的格局就不那么清晰明了。

　　那么，韩国呢？尽管这个国家受经济全球化和西方文化的巨大冲击，传统的许多东西，竟然较为完整地一代一代传承得很到位。在韩国年轻人身上，我们仍然很容易感觉到传统的理念与行为特点，韩国人并没有断然地割舍历史的脐带——在外貌特征相同的亚洲人群进行区分时，我们非常容易通过文化传统的自然展示，迅速地将韩国人区分出来。

　　韩国传统文化中核心的价值观，还是统一在儒家文化之中，“礼”、“仁”、“义”、“忠”、“孝”是其主流，尽管当下韩国各类宗教文化都非常地发达。从道德力量看，韩国年轻人仍然有着清晰的等级尊卑意识与行为特点，尊重国家的权威，维护集体的存续，尊老爱幼，男女有别，上面讲到年轻恋人对老者干预其“私生活”只是默默地认同，而非明目张胆地对抗，实是最生动的事例。

　　从生活方式上看，韩国年轻人并未完全地接受西化的一切，不仅传统的许多生活习俗、习惯，如日常的吃、喝、住等方式，保持得很好，人们在交往中走向亲近或疏远的传统方式，如喝酒交友、重义气而舍规制等，也都得到了较为完整的延续。韩国女性参与社会的比重在增加，社会主体却还是属于男性的，女性通常在中年之后走回家庭，仍然是韩国社会最普遍的现实。就是从最可能西化的企业管理方面来看，其管理文化的特征，还是以较严格的权力等级、年龄等级和“男尊女卑”为显著代表的。

　　构造出传统与现代之间的桥梁

　　正如同东西方文化各有其优势，亦各有其劣势一样，“传统”和“现代”并无绝对可界定的优劣之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学习外来的文化并传承自身历史积累而来的传统，在比较中淘汰劣者，在融合中留存优者，是民族和国家走向强盛与繁荣的正确选择。

　　从某种意义上讲，“传统”留存到了当下，并活跃于当下，它就不仅仅是传统，还是“现代”的重要成分。我们从韩国年轻人的身上，仍然能够清晰地看到“传统”，这就意味着韩国是在承接传统中吸收外来文化的，不是一味地盲从，从而构造出了一座传统与现代之间连通桥梁。

　　有理由相信，这一桥梁的存在，能够创造出一种更为优势的文化，因为“优胜劣汰”规则的历史力量，会让多种文化中的优秀成分存续而劣等成分消亡。(作者为中国建设银行汉城分行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