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波
人都是矛盾的动物——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教养越多的人有更多的矛盾——只是在他人面前不流露出来罢了;尤其在特定时代里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矛盾几乎是对立、折磨、痛苦伴随一生,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通过艺术创作(或做学问)来逃避;二检讨自己,以实际行动进入主流行列。
肖斯塔科维奇正是这样走在他的红色艺术家的艰难之路上。肖氏一生的经历与他不同时期的作品一样离奇曲折,忽被抛上云天,忽又被掷入谷底,在激烈的跌宕起落中,精神和肉体都受尽了严峻的考验。
中国似乎也有不少这样的事例。在中国历史上,屈原、陶渊明所面临的抉择和李白是相同的,与那些超现实主义们所面临的,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在这里,从来没有西方、东方之分,也没有20世纪、14世纪之分。鲁迅、周扬、莎士比亚和格林威治村,乃至当下通县宋庄的艺术家们面临同一困境——市场就是最锋利的政治——我们的未来在哪里?该向谁学习?
肖斯塔科维奇以他自我的方式保存下来,他的多少才华横溢的朋友,如戏剧大师梅耶霍尔德等人却——死去。
凭心而论,肖斯塔科维奇与他作品中呈现的形象并不一致——他只能创造英雄,歌颂人民不屈的力量,但他自己不一定非是个坚强者不可。
记得一个在萨特旗帜下成长到中年的朋友,最近看到某画册上,萨大师只有一米五几的身高的照片,受到莫大刺激。其实,艺术的神奇魅力一部分在于艺术家矛盾、斗争或虚构自我时的真实流露,至于个人的形象并不那么重要,除非此人是在有意识地玩艺术秀。
肖斯塔科维奇同样在面对压力时,他没有正面对抗,日后,在《证词》中,才坦露自己因恐惧而吓傻的知识分子本色。这已经体现出诚实者的良心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为自己加了一个副标题,“斯大林时期俄国知识分子的生活证词”。
其实,活者应该做的,是为死者,为自己,更为后来者说出那时的状况。他在书中还含蓄地提出问题:“如果你处在我的地位,你会怎么办?”
该让谁来回答?我想更多的人会选择沉默。而沉默背后有太多的东西。中国有多少艺术家能做到这点——不是依旧沉默,就是躲闪,更多的人在回忆录中涂涂改改,俨然演戏。所以,我们并没有太多资格责问他人。
对时代(人民)有意义的作品,人格,自我保护的方式,或许这就是肖斯塔科维奇给予我们“护身符”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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