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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新伟
年初在日本公映、7月在美国上映的日本电影《托尼瀑谷》上月刚刚出了碟，毫无疑问，尽管导演就是拍《丑女》、《东京兄妹》、《鸫》等电影的市川准，赫赫有名的市川准，但是首先让影迷“醒目”的，应该是“文坛巨匠村上春树破天荒首部搬上银幕杰作”这样的说明——不管怎么说，畅销书作家村上春树的号召力更为广泛，这是一位世界性的作家而
非仅仅是一个日本作家，更何况他不像他的另外一个“本家”村上龙，小说作品多部被改编成电影，而且有好几部就是村上龙本人操刀。当然《托尼瀑谷》碟上的宣传口号也离谱了一点，其实自从村上春树写第一本小说以来，1981年大森一树导演了的《听风的歌》， 1988年短篇小说《泥土中她的小狗》改编成电影《对着森林的另一侧》，《再袭面包店》、《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也由山川直人导演拍成短片。
但即使没有看过这些电影，只要看过《托尼瀑谷》，都会有一种感觉：这的确是不折不扣的村上春树的小说改编的电影，简直算得上是一部村上春树拍的电影。托尼瀑谷，这个生于二战末期的日本男孩，除了有一个爵士乐手老爸叫瀑谷省三郎之外，只有孤独——孤独地成长，度过1960年代的自由学生生活，然后成为一个中年人，每天画画制图，仍然孤独。当他好不容易和一个女人结婚之后，岂料妻子又是个“血拼”狂人，衣物多得直到堆满一间屋，要他小心翼翼地给老婆提个醒——看着这一切，不是孤独是什么。但妻子去世之后呢？面对那么大的一间屋子的衣物，托尼瀑谷只好招聘一个和妻子身材相仿的女孩子来，每天试衣服……
电影的构图恬淡，人物安静，西岛秀俊的旁白，尾形一成饰演主人翁那一身锅盖头、old boy模样，乃至女主角宫泽理惠略微病态的购物行为，无一不是村上春树小说的元素，难怪第一次看的时候竟然想——那位男主角就是村上春树吧？因为《托尼瀑谷》实在太村上了。从这一点上说，市川准作为导演简直“牺牲”太多，显而易见地，这部电影成全了村上的小说，还有谁去想一想这同时还是导演作出的新尝试？尤其是现在的日本电影作新尝试的就太多了，从来不乏娘娘腔、极度闷骚之作，以在艺术的幽微之处探险而乐此不疲，相比成濑巳喜男、丰田四郎、稻垣浩和冈本喜八这些大手笔而言，我们今天看到的更多是导演的“随笔”，而不是“讲故事”那样的小说。说实话，我热爱日本过去的电影远远胜于现在，日本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电影，无论是庶民剧还是武士片，真是有大眼界在的，故事、导演、演员都要比现在好。这是现在日本导演很难拍得出来的电影。
《托尼瀑谷》还是清新的，尽管并不太有导演的功力在里头，但它始终是“讲故事”的，是小说式的。
这已经不是1950年代开始的日本电影黄金时期，尤其对于大导演来讲，一意孤行还是与时俱进，同样还得比拼才气与实力，或许更难，从山田洋次《黄昏清兵卫》、《隐剑鬼爪》，森田芳光的《海猫》，乃至铃木清顺的《狸御殿》，这些大导演们的新作品，其中是会有高下之分的。也正是从这一点上说，我觉得《托尼瀑谷》之于市川准导演本人，或许有更大分量。
《托尼瀑谷》的男主角自然不是村上春树，但是很难想像还有谁能比尾形一成更适合这个角色了。我一听他的声音就想起了杨德昌《一一》里面那个玩鸟的男人、和吴念真两个人用破破烂烂的英语对谈、说“我们都是好人”的那个大田。除了他不停地眨眼显得做作和青春期的过于扮嫩，他的身上都有一种真正的寂寞味道，这，无疑是村上春树小说的灵魂。片中宫泽理惠“血拼”的那段镜头，每每都是新衣新鞋，镜头再不经意地滑过女主妇平静又焦急的脸庞——惟独没有满足。全世界的女孩女士们都会喜欢上这段镜头吧？这张脸上写满了界限、沟通之不可能——或者说，尾形一成与宫泽理惠之间哪怕是在最最甜蜜的时刻，他们都是分开的，所以才会有招聘来穿衣的女孩子(其实也是宫泽理惠扮演)面对着那么大的一间屋子的衣服失声痛哭，那一刻，对于观众而言，那个哭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些衣服的女主人，正是村上春树大部分小说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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