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男人当事业来做

　　2004年有一句流行语是出自蓝怀恩德：“现在的男人站着理亏，躺着肾亏。”她这么说的时候语气语气温和，看不出取笑得意味。

　　文/李蕾

　　2002年，蓝怀恩从台北搬来上海。有人问：“你做什么行业？”她说：“搞男人！” ——话听上去粗俗，惹人多看她一眼，普通女人而已，我却不敢松懈:三年多来，这个来自台湾的单身女子，见证并推动了两岸三地男性解放运动，她说：“当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谈男人的时候，我的工作就完成了。”

　　第一次见面在上海。她普通话绵软，坐下来的时候双腿并拢，一头栗色卷曲长发，看上去像中学语文老师。

　　这个女人曾经是热闹的，视读书如同

嘉年华，出风头、收情书、约会……整个青春期像剧烈晃动的可乐罐头，冒着丰富艳丽的泡沫。变故发生在她工作后的第一年，弟弟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常常会半夜起来跑到外面去砸别人的车；妹妹又染上抑郁症，坐在饭桌前呆呆发怔，不声不响，只是流眼泪，这是蓝怀恩生命中最真实最残酷的压力，那一年，她30岁，正是哀乐中年。她整夜整夜睡不着，有时候站在八楼阳台，就想纵身一跳，一了百了，她很清楚自己得了抑郁症，第二天就跑去看精神科医生，还写了遗书，告诉朋友：一旦自己神志不清，该如何有尊严地照顾我？倘若生不如死，请让我安乐死。

　　体验过死亡的人，此后日子都是赚的。

　　写剧本、办杂志、做电台、干公关、做电视、办网站，蓝怀恩以媒体为圆心，画了一个大圈子。

　　爱情呢？当然来过。她一直没有嫁，却差点让别人离婚。

　　——关于她的八卦到此为止。

　　2000年，"男人"开始成为蓝怀恩的研究主题。她抛弃了之前所有的积累，拎着脑袋来了上海。这一年，她45岁。“这是我一生中干的最有价值的一件事，尽我最大的努力教会所有的女人去关怀男人，了解男人。男欢女爱于我无意义，爱一个人不如爱天下人。”

　　第二次相见是在西安。我们请蓝怀恩来录《开坛》的节目：中国式离婚。

　　此时电视剧正在热播，我们都对一个情节耿耿于怀：刘东北和别的女人鬼混，被老婆撞见，她提出离婚，去医院做掉了七个月的孩子。

　　怀恩说：这女人太幼稚了，女人要试着理解男人，男人要试着面对自己，解放男人要看女人。

　　男人还不够解放么？看看这个所谓的“她世纪”，越来越多的女人事业有成，照顾弱势，参与社会公共事务，甚至还要替男人收拾残局，男人的名字不再是“强者”，又不能成为女人生命里善解人意的灵魂伴侣，这个世纪的女人无论如何是靠不了男人了，还要强调解放男人、关怀男人，这对女人有什么好处呢？

　　有人越听越觉得这个女人胳膊肘朝外拐，问她：你又没结过婚，又不生小孩，怎么了解她的感受？

　　蓝怀恩说这是两回事：关心男人不是一定要结婚生子，然后离婚，和男人纠缠不清，然后才了解一个男人。我习惯观察很多人的行为，不是看表象，而是解读他的背后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动作、反应。为什么身边有那么多女人充满结婚生子的焦虑，却总是在感叹身边没有一个像样的男人？为什么女人一边要求男人事业有成，一边又厌恶他们言语无味，面目可憎？倘若不去“关照”男人的话，女人的很多问题始终“无解”。

　　有人说蓝怀恩是一个挺了不起的人：“她把男人当成一个事业来做，她发现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包含健康、文化、社会、地域、甚至历史。如果换了我，我可能只对一个男人比较感兴趣，其实我也是爱天下的男人，一群男人，但这个群是落实到一个一个的男人身上的，怀恩就比较广义，她是博爱。”

　　2004年有一句流行语是出自蓝怀恩的：“现在的男人站着理亏，躺着肾亏。”

　　她这么说的时候语气温和，看不出取笑的意味，事实上她一直在提醒社会关注中国男人肌肉与心灵的双重拉伤，关怀男人，不仅仅是男性和女性的问题，是人类文明的核心。

　　2005年9月6日，我与蓝怀恩第三次见面，她剪了短发。

　　蓝怀恩笑说自己年过半百，是“雌雄同体”的顶级动物，不会让人有情色联想，前几年怕被别人当作男人婆，不肯接受“关怀”，还特意留起长发，现在越来越老，反而更加游刃有余。

　　不畏惧老的女子，心里一定有很多很多的爱。

　　在人类所有的情感体验里，爱和恐惧是最核心的，它们组成了一枚硬币的正反面，你仇恨、嫉妒、冷酷、不宽容，都是因为你恐惧，相反，如果没有恐惧，就会得到爱、温暖、光明……

　　蓝怀恩的个人经验是：要有一颗“同理心”。

　　我们都看过“水结晶”的故事，科学研究发现，对同一杯水，如果你赞美它，爱它，它会结出美丽的晶体，反之你骂它混蛋，水结晶会变得一塌糊涂，丧失规则。那么，在两性领域里，“他好，我也好”就是一个真实的逻辑。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说得最多的不是男人，是“

超级女生”李宇春，怀恩说这个女孩子是“TOM BOY”(一般对女

同性恋者中扮演男性的称谓)女生的优质典型，相貌干净、行止洒脱，又有情有义，对大多数男性来说吸引力可能不会太强，但肯定迷死一堆女生；还有那个“假小子”周笔畅，很多女孩子公开宣称要嫁给她，这种微妙的性别文化发展走势，在怀恩看来是渐渐印证了一个观点：人其实是双性恋者比较合理。

　　怀恩有很多知己女友，她说当女人在一起时，无论公私领域都可以交流的非常深刻，越发感觉到男人专注于功利，这也无须大惊小怪。其实男女都喜欢兼备双性气质的人，尤其是女人，当异性没办法充分满足情感需求时，性别趋向就会因“人”制宜，而不特别坚持是男人或女人了，学习理解和尊重才是最要紧的。

　　2005年，怀恩依然没有结婚需要。她近几年入不敷出，计划卖掉现在上海的房子，换个小一点的，把欠债还清，她设想自己老去的情景，也许不能动了，所以至少要交三十个好友，每人照顾她一天，余生安渡。

　　这个女子教我：人生充满选择，无论是兴趣、工作、朋友或是性别，都可以为自己选择一个舒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