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库斯科

　　杨晓春

　　千年悠悠，库斯科见惯了人来人往，习惯了人们的赞叹、停留。在印加克丘亚(Quachua)语里面，库斯科是“肚脐眼儿”也就是“世界中心”的意思。作为古印加帝国的首都，库斯科相传是由的的喀喀湖上来的第一代印加王曼克-卡巴科和妈妈欧克约创立的。

　　库斯科有着异常整洁的容颜——从库斯科的山上俯瞰整个库斯科古城，红色的坡屋顶布满了整个山谷。猛一看，真的有点西班牙中央高地城市如马德里、托莱多古城的味道。

　　对面的山顶上写着大大的“VIVA EL PERU”(秘鲁万岁)，

西班牙人入侵后被改为圣多明各修道院的太阳王神庙在一片红色屋顶中间非常醒目，历历可见。

　　自从1532年西班牙人到来，库斯科就变成了混合文化殖民城市。在巨大的印加建筑物基础上面，西班牙人修建起了华丽的宫殿、大教堂还有修道院。从此，库斯科就以自己独特的建筑、绘画、造型艺术著称于南美。1983年，整个库斯科城当之无愧地被列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文化遗产。

　　殖民建筑纵然整齐划一，规划有度。但是我还是着迷于在闲逛之中细细观看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发亮的石板路，那些小胡同里面的石板路。我也喜欢看这些小巷里面出没的印加人的面容。每当刚刚拍完一张照，要收起相机的时候，就会跟同行的友人感慨：这里太像拉萨了！

　　是，库斯科比拉萨海拔略低，是世界上海拔第四高的大城市。但是这些人们的面容，和藏区人们的面容如此相似——那是紫外线曝晒下被岁月划下印痕的面孔。岁月飞逝，一代代印加人便是以这里为他们的中心和家园。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居民始终认为库斯科才是他们的首都，生活的中心，而不是那个海边潮湿、喧嚣的利马——对他们来说，利马是陌生遥远的另外一个城市。而事实上，当年征服秘鲁的西班牙殖民头子弗郎西斯科-皮萨罗(Francisco Pizarro)在征服了库斯科之后，觉得自己已经真正控制了印加王国，也随后就把首都建在了库斯科。至于一段时间之后，为什么皮萨罗在海边建起了利马这个城市，我猜想乃是皮萨罗这个航海为生的冒险家离开了大海，来到被安第斯山脉包围的高原城市库斯科，心里始终缺乏安全感的缘故。皮萨罗需要的是，一个随时可以用商船军舰建造起一条和他的西班牙母体紧密相连的海上脐带的海滨城市。一个让他可以随时出逃到大海之上的海港。

　　而库斯科说到底，还是印加人的。这些人祖祖辈辈都在安第斯这片高原上休养生息，他们的王、神殿都在库斯科这个神圣的、世界中心的城市里面。

　　只有在库斯科这样的高原城市，你才能够理解，为什么太阳才是真正的宗教。世界万神，只有太阳神才是至高无上的。在库斯科，阳光主宰一切：收成、建筑样式、人们的面容、纵横交错的小巷每时每刻的容颜变换。

　　入夜以后，库斯科也有着璀璨面貌：密密排列在山上的房屋，在晚霞尚未褪尽时，就燃起整齐的街灯。从城里看去，就像是浮在低空上面的灯光之城一样。

　　在夜晚的库斯科一定要做的一件事情是：入夜之后拜访印加前博物馆，然后在建造于博物馆中庭的玻璃餐厅享用烛光晚餐。

　　而仿佛只有在这样的晚上，在博物馆里一件件仔细看着精美到让人不相信是千年前器具的各种陶器、丝织品展品，然后在烛光摇曳的餐厅里喝一口秘鲁本地中南部

葡萄酒产区的赤霞珠，我才能彻底地从这个幻觉里面抽身而走。

　　走出餐厅，深深地吸一口气，让安第斯山区清冷的夜气灌满整个的肺，看着天上的星空已经和北半球截然不同——这个时候，你对“身在库斯科”这个事实的认定才是清晰锐利而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