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拓案警示“看不见的手”可以休矣

　　本报记者 王磊

　　跨国矿业集团力拓公司“潜伏”在中国4名经济间谍被抓，成为近期舆论关注的焦点。此前，“铁矿石谈判”的风波已经搅动国人神经两三年，给许多人留下一个印象：中国买什么什么涨，中国卖什么什么跌。但其中猫儿腻却不为人知。

　　一些公开数据一度让人困扰。按照价格走势遵循基本价值规律的逻辑，铁矿石价格应该由其开采成本、供需关系及普通商品的平均利润率决定。但真实情况呢？1996年到 2006年，世界铁矿石储量从1500亿吨增长到1600亿吨，可以保证世界100年的用量，且实际储量还在不断增加。2001年到2006年世界钢铁产量增长47.1%(从8.5亿吨~12.5亿吨)，而同期铁矿石产量却增长59%(从9.32亿吨~14.82亿吨)。1996年到2006年世界铁矿石贸易量每年增长5.8%，世界钢铁需求近几年达到7%的增长量，而世界铁矿石价格却从2002年的24.8美元／吨增长到2008年的170美元／吨，6 年上涨7倍！

　　有分析人士指出，澳大利亚的经济增长速度长期以来一直保持在2%~3%之间，其工资增长水平与此相对应，所以工资因素不构成铁矿石暴涨原因。同时，铁矿石开采并非什么“高科技”，平均利润率应在10%上下，利润率也不是铁矿石涨价的原因。

　　历史地看，2004年之前，世界铁矿石价格近20年的稳定即在16~20美元／吨。力拓、必和必拓及淡水河谷公司三大垄断巨头，在这20年里并没有由于铁矿石价格的稳定而出现亏损。这之后，中国经济进入高速发展阶段，中国钢厂也开始成为世界铁矿石的重要买家。于是，铁矿石价格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速上涨：2004年涨了89%，2005年上涨71.5%，2006年上涨19%，2007年上涨9.5%，2008年暴涨96.5%！

　　再看看铁矿石公司的收益。2006年力拓的营业额为254亿美元，而其税前利润达到102亿美元，毛利润率达到40%。经过2007年、2008年铁矿石价格的继续暴涨，其利润率更高。

　　同样诡异的还有石油价格。国际金融危机导致世界各国对原油需求大幅下跌，而石油价格却从2009年年初的33美元／桶迅速上涨到前一阵子的70美元／桶。此前，1998年纽约商品交易所的原油价格仅14.3美元／桶，2008年涨到147美元／桶，10年涨了10倍。这完全不符合总供给与总需求基本平衡的实际情况。

　　有人说，价格上涨是由于垄断。必和必拓、力拓和淡水河谷世界三大铁矿石企业控制了近70%的贸易产量。而石油行业，更是由若干巨型大公司掌控。可是，中国焦炭出口量占世界的比例约50%，其出口价格却由2004年4月的432美元／吨，下跌到2006年的130美元／吨，2009年1~5月平均出口价格也不过355美元／吨。中国稀土产量占世界90%以上，出口总量占全球80%，却由于无序竞争，竞相压价出口，价格一直维持低位，以至于国家不得不出台措施限制其出口。

　　一种越发显得不合理、不公正的国际经济秩序，正在不断压榨“中国制造”的利润。通常来看，由跨国公司和跨国资本主导的全球产业链条是这样安排“分工”的：低端的提供廉价劳动力和廉价资源的“粗加工”环节，中高端的钻研技术、搞设计、建渠道，而最顶端是华尔街，负责“开赌场”、玩金融。地位由高到低，利润分成也一样，谁定的规矩谁拿大头儿。越在产业链条高端，分到的蛋糕越大。这中间，一个很关键的环节是资源产品的“定价权”控制，这一般由跨国矿业集团、跨国粮食集团，通过华尔街的资本市场操控。由此可见，“中国制造”在这一分工链条中，一边是通过“粗加工”挣取微薄的雇佣金，一边还要支付不断上涨的原材料和资源产品费用，两头挤压，几乎到了赔本赚吆喝的境地。事实上，中国劳工工资多年来维持低位，中国的环境问题越来越严峻，这中间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被这种扭曲的分工链条所左右，“中国制造”正在补贴全世界。

　　中国本土企业在面对跨国公司和跨国资本的竞争中，自然被上述窘境所困。在规模、技术和资本支持和产业链竞争，这些“看得见的手”上他们不具有优势。同时，跨国企业又利用其强大的资本优势和公关技巧，包括力拓这样的“经济暗战”手法，通过这些“看不见的手”，分化瓦解，分而治之，加强其垄断性优势地位。如果任其恣意横行发展，最终的结果，只能让中国经济永远固化在“打工仔”的位置上，自主创新的经济崛起战略就成了空中楼阁。

　　美国作家约翰·珀金斯在其调查性著作《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中称，世界经济其实由一个隐秘的帝国——企业帝国控制，建立这个帝国主要不是靠军事力量，而是靠一群服务于私人企业的经济杀手，他们有着首席经济师、咨询公司合伙人等耀眼头衔，主要任务是帮助跨国资本获得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控制权。他还给这些经济杀手的惯用武器找到一个很好的名词，叫做“合法地腐败”。

　　去年北京奥运期间，中国许多钢铁企业的高层出现在必和必拓的“奥运观光团”中，他们身穿必和必拓提供的奥运衬衫，手持一份必和必拓精心准备的北京地图和游玩介绍。据披露，必和必拓还专门请来著名歌剧女歌手来为中国钢铁企业的“贵宾”们献唱。该公司人士说，与平时业务谈判期间的严肃交谈相比，这种场合的交流更容易“培养感情”。

　　据业内人士估算，2004年以来力拓、必和必拓及淡水河谷公司通过涨价已从中国钢厂身上挣取超额利润7000多亿元，相当于同期中国钢铁企业利润总和的两倍多。有人就此推算，7000亿元可以让中国两亿贫困人口(按日人均生活费低于1美元)每人得到3500元，7000亿元可以制造35艘中型航空母舰——在这个事关国家利益的重大问题上，如果再容忍“看不见的手”翻云覆雨，是可忍孰不可忍？

　　力拓案给世界的警示是，维护公平的国际经济秩序不能缺少“霹雳手段”，对恶行和腐败的纵容，就是对善行与勤劳美德的玷污。这也再次说明，经济竞争并不是灰色的，纯粹的“经济人”理性假设应该设置限度，至少，在国家安全和经济主权面前，任何唯利是图的狡辩都应有所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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