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的国民性表达

　　□ 布桑

　　从国民性来看，英国人和中国人多少有些相似：冷静、克制，不失理智。英国人曾一度自称“一个伟大的商业民族”，而中国人的“实用理性”同样全球闻名。即便是两国人民的幽默感，也在有节制的嘲讽和乐观方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在情感方面，英国人比中国人相对迟缓，中国人在这方面要表现得细腻、敏感得多。

　　英国人感觉迟缓的特征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即便是英国人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一位英国作家在自己的

散文中谈到这样一个有趣的例子：有一天，几个英国人和法国人同乘一辆马车行驶在阿尔卑斯山上。马受惊了，冲上一座桥梁，撞在栏杆上，车被撞破，差一点掉进深渊。那一瞬间，法国人恐惶失态，他们尖叫着，吓得手足无措，而英国人则非常冷静地坐着。

　　一个小时后，马车驶进一家旅馆，此时的情况就完全相反了。法国人早已忘记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坐在那高谈阔论，就像他们往常所做的那样。英国人却刚刚开始感受恐惧，其中一人甚至神经崩溃，只得上床去休息。

　　法国人立即反应，英国人则稍后反应。这个故事可以说是对英国人迟缓而沉着的性格的经典描述。

　　因为迟缓，所以英国人在情感方面往往表现得冷淡而无情。

　　对于这一点，我在最近的一次去新加坡的旅行中有了更深的感触。

　　这次去新加坡是和一个英国人、一个印度人同行。因为都是IT同行，此前又在国内共同合作了一个项目，所以大家相处十分愉快。一个星期过去了，很快就要分手了，大家都要回到各自的国家，而此时各人的表现却大相径庭。

　　作为中国人，我自然是中国传统的“相见时难别亦难”式的感伤，英国人的表现则要克制得多，虽然也感伤，但因为有着对未来相聚的期待而显得乐观，反应最强烈的要算是那个印度人了。

　　他陷入一种极度的失望中，觉得一切快乐即将消失，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看着他那么“悲痛”，我都有些替他着急，安慰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那个项目不是还没有完全结束吗？说不定几个月后，我们又会见面的。快打起精神来。”

　　英国人倒不着急安慰这个印度人，他在看完我们两个人的表现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的观点：“确实，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见面。而且即使短期内不能见面，我们也可以通过网络或其他方式相互联络，现在通讯这么发达。”

　　说完，他稍稍停顿，看了看我们的反应，然后接着阐述：“重要的是，在我看来，因为这么一件轻微的事，让自己付出那么多的情感是错误的，不值当的。”

　　“什么，‘不值当’？”印度人一听到这个说法立刻火冒三丈，“难道你把你自己的感情当作土豆一样来估价？”

　　英国人显然不喜欢土豆这个比喻，只见他稍做思忖，然后回应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但我想我的确切想法应该是这样的：一件小事情，需要少量情感，正如一件大事情需要大量情感一样，我对自己的感情会适当运用，而不会像水从桶里溢出来那样挥霍。”

　　在这里，他用了水和木桶做比喻，结果招致印度人更大的反对：“既然这样，那我们永远也不会一致。你对情感的整个态度是错误的。感情与合适与否毫无关系，惟一重要的是它必须真诚。我深深地感受到它，并尽情表露；而我是否应该深深地感受，这丝毫都不重要。”

　　印度人的话，让我和英国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英国人具体是怎么感受的，或许是一如既往地“迟钝”，反正我的内心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仿佛是对自己在这个商业社会中早已干涸的心灵的一次痛击。

　　或许，就像那群马车上的英国人，我的这位英国同行要在回国许久之后，内心震撼才会姗姗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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