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法和假窗户

　　汤万君

　　历史上，世界各国政府的经济措施有很多不仅没能如愿，甚至还引发了许多极端的情形，特别是税收。好在现代政治理性的演进促生了权力相互制衡的社会管治模式，否则我们还不知要见证多少因税收而起的极端情形。

　　人们不大再会因税收而闹事，原因有两个：一是现代社会里人们学会了避税而非抗税，二是税收正当性吸引了越来越高的关注，政府也不能再像前现代阶段那样，单一地依借国家的强制力。要征税，先服人。

　　1696年，通过“光荣革命”确立了君主立宪政体的英国，为了解决政府的财政困难，用“窗户税”(windowtax)取代了詹姆斯二世统治期间开征的“壁炉税”(hearthtax)，按照房屋窗户数量的多少，对业主征收2~8先令不等的税。这个被英国人诟病为“阳光税”、“新鲜空气税”或“健康税”的新税种，虽然避免了征税官进入私人产业清点壁炉数量的麻烦，但未能避免同样效果欠佳的尴尬局面：税收的设计者认为，窗户数量较多的房屋皆富人所有，所以应该不大会为区区几个先令牺牲阳光和空气。不料设计者的想法大大高估了富人愿意为阳光和空气支付的价格，结果不仅富人纷纷减少窗户的数量，连穷人也干脆封死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窗户。

　　据研究，“窗户税”并未给威廉和玛丽增加多少财政收入，倒是制造了一个独特的英国式奇观。为了保持房屋的美观，许多人从里面堵上了窗户，却保持了窗户的外体，一些人则干脆在房屋的外墙画上假窗。1851年，“窗户税”虽在几经调整而始终无功后被废止，但历史的痕迹却永远地留存下来，任后人凭吊。

　　老实讲，中国社会里的“窗户税”也不少。即便在今天，也能够点算出一些名存实亡，或已经完全与设计目的背道而驰的税种来。看有关英国“壁炉税”和“窗户税”的历史，发现这些一厢情愿开征的税种，其中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鼓励、逼迫人们想方设法地避税，或转嫁成本。一个原因，想必是历经“光荣革命”流血的英国人当时再也没力气为此等微屑之事动武了吧。当然，这纯属个人的瞎猜。

　　说到转嫁成本，发现我们现在的房地产交易税也很类似。周末去逛二手房市场，发现现在旧房的实际价格不比新房低。比如说，现在新开的楼盘报价8000元/平方米的话，同一地段已使用10年左右的二手

房价格也基本接近7000元，而如果是两年以内的二手，价钱则肯定要高出新盘30%左右，也就是说在地产中介所的叫价一般会达到10000元。为什么？税收使然。

　　当初推出20%的房屋交易税，说是为了阻止房地产市场上的过度投机，借此来平抑急速上涨的房产价格。可是抑制交易的逻辑从来站不住脚，除非设计者想的根本不是平抑价格。这里的道理很简单，因为只要需求存在，任何对自由交易的限制只会加大交易成本。就算你把抑制做到极端的情形，比如说禁止交易，那结果也只有一个：新楼盘价格狂涨。

　　现在房产价格持续上涨的现实，其实已经证明，通过高额征税来平抑价格不是一个好想法。事实上，这样做只会进一步推高房产价格，因为卖房的一定会像英国的屋主一样，让房客替他的壁炉付税。这种转嫁成本的小伎俩，征税的是不会管，而且也管不了的。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逛了一天的二手房市场，回来和一个朋友谈心。朋友说，你要有个基本的判断，房价是不会跌的。我同意，而且很感激他没有像很多经济学家一样，替我做一番表面严格但实际往往漏洞百出的论证。可心底里的一点小心思，我没有向朋友吐露：现在的市道，这么多人利益攸关，这么多人上下其手，价格怎么可能跌下来。前些年推出的

装修税，如果按现在房屋交易税的道理讲，难道不应该抑制装修材料的价格吗？如果说现在市场上装修材料价格低了，那也不是因为开征了装修税(因为它实际上是一种消费税)，而是因为市场交易更活跃了，市场供给增多了。何况大部分的装修税也不是由提供装修服务的人交的。

　　买了清水的房子当然要装修，要房子住就算征税也还得买，这是消费者无奈的道理。可是要利用高额征税来平抑价格，这是谁的道理？相信，不管是谁的道理，背后都一定有个真想法，就是不知道这个真想法的对面有没有一扇假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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