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尔两议中海油收购案

　　加里·贝克尔|文

　　作者为199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中国收购美国公司有何不妥？

　　如果一家中国公司接手一家大型的美国国有公司，美国应当在意吗？近来，这个问题被谈论得越来越多，因为正值中国最大的海洋石油生产者——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对美国石油和天然气公司优尼科公司提出收购要约。而中海油的报价远远超过另一家美国石油公司雪佛龙(Chevron)对优尼科的报价。中海油尝试收购优尼科在美国国会引起了极大的反对，结果参议员拜伦·多根(Byron Dorgan)提出了一项议案，禁止这两家公司的任何收购或合并。在欲收购优尼科数月以后，中海油于上周二(8月2日)撤回收购，并责备华盛顿的政治氛围。

　　多根的议案列举了中海油对优尼科的收购不符合美国利益的原因，但无一令人信服。第一条原因称“石油和天然气是对国家安全和国家经济繁荣至关重要的战略资产”。可在别的事例中，这一说法忽略了优尼科半数以上的石油和天然气产品来自北美以外的七个国家。很多国家，包括墨西哥、巴西和绝大部分的中东石油生产国，都用“战略资产”的说法来证明由国有公司控制石油和天然气产品是正确的。他们甚至不相信拥有这些资产的国内的私人公司。幸运的是，美国没走这条路，拥有一个私有的而且高效的能源部份。

　　为什么如果中国的公司在美国拥有了石油和天然气资产就会伤害美国的利益呢？美国所需石油的三分之二一直靠进口，并且都按世界市场价格付给进口的石油，也以同样的价格间接付给国内的石油。如果中海油接手优尼科，并只把优尼科的产品卖给中国——中国承诺不这么做——那将代替中国本会以世界市场价格在世界市场上购买的石油和天然气——现在的油价是$60一桶。那么，本会被中国买走的石油和天然气，美国可以用跟现在一样的价格买，和优尼科是一家美国公司时一样。

　　即使中国的公司控制了美国所有的石油和天然气储量——这几乎不可能——他们相较沙特阿拉伯、俄罗斯和别的几个国家而言，仍然只掌握世界石油和天然气储量的极小的一部分。如果他们把他们所有的美国产品都卖回给中国，他们对美国利益的损害也微乎其微，因为美国会进口中国本会在世界市场上购买的产品。如果中美之间军事摊牌，显而易见的是美国的生产资产会从中国的公司转移到美国的公司中来。所以当两国处于严重敌对状态时，是中国而不是美国将冒更大的经济风险。

　　多根议案反对中海油的竞价也因为中国政府控制了中海油约70%的股权，而且为进行竞购将会获得国有银行的资助和贷款。为什么中国对收购的财政补贴会关系到美国的利益呢？事实上，绝大部分中国的国有企业在无效运转，只能接受国有银行贷款，因为银行基于政治指令发放这些贷款。结果呢，银行贷给企业的好几千亿美元的贷款都成了问题，许多贷款被认为是无益的。所以，很有可能的是中海油对优尼科资产的过高出价意味着资金从中国政府转移到优尼科的股东。

　　中海油尝试收购优尼科引起的反对异常强烈，但在IBM出售其无利可图的PC业务给中国最大的个人电脑制造商联想时，也有反对意见；而一个中国公司竞购美泰克时，同样如此，后来那次竞购失败。持续不断的反对中国公司收购美国公司让人想起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日本公司。当时从股市和房地产市场获得丰富流动资金的日本公司购买了圆石海岸高尔夫球场(Pebble Beach Golf Course)、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er)和许多别的有名的美国公共机构。虽然日本公司在美国从未控制过超过一丁点的土地和别的资产，但当时也有威胁表示要通过立法限制这些收购行为。后来的事实证明，日本公司的付出远大于收获，结果是把他们的一部分由泡沫经济带来的财富转移到了美国。

　　中国比日本大得多，因此有人说中国对美国的经济威胁也大得多。但是，相较一个中国那样的穷国，日本那样的富国与美国在产品和投入方面的竞争要直接得多。我相信，平均每个美国人的福利会因中国和日本的经济发展而提高，尤其会因中国经济的发展而提高。因为中国生产很多劳动密集型产品，如玩具和纺织品，比在美国生产便宜多了。像孟加拉那样的国家可能会因中国的发展而利益受损，因为他们竞争的是相似的产品，但是发达国家的普通消费者会得益于中国、印度、巴西和别的更穷的国家的发展。

　　大部分政客、记者，甚至很多经济学家都支持自由贸易，包括外国公司购买美国资产，但只有在别的国家都遵守自由贸易规则的时候。正如多根议案指出的，中国不允许资本的自由流动，严格限制外国收购中国公司。这些政策对中国不好，但当美国允许外国公司，包括中国公司竞买美国公司时，美国从中获益。如果他们出高价，要么将为股票理论中的“赢者的诅咒”付出代价，要么他们是更有效的管理者。如果是后者，美国更会受益，因为那会提高美国的整体经济水平，也会为竞争者们树立一个好榜样。美国的汽车工业比过去效率高了(也更精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不得不与在美国的高效的日本和德国汽车制造商竞争。和以前美国没有外国汽车公司时相比，美国的汽车购买者能以更低的价格买到更好的汽车。

　　以上就是我为回答文章标题所提问题的理由，中国购买美国公司对美国的利益来说既无不妥也无威胁。

　　再论中国企业所有制的威胁

　　大多数的评论集中在一种可能的安全威胁，这种威胁来自于中国企业在不同行业购买美国企业，比如中海油想通过购买优尼科来进入美国的能源部门。甚至认为，中国是潜在的军事威胁——有这种可能但是还不确定——一些反对购买的评论基于一些没有说服力的理由，诸如安全和其他原因。

　　一些人宣称，中国可以通过购买像有优尼科这样的公司获取重要信息或秘密，但到底是不是这样还不清楚。所有的信息传递途径和客户信息等都是公开的信息，就像最先进的提取油气的方法一样。如果说他们需要通过购买公司来获取方法的话，很多能源顾问会很乐意帮助他们用完全合法的手段，而不必用那些完全被美国政策控制的手段。

　　有人认为，中海油会用中国人代替美国雇员。总的来说，没有必要恐惧。当然，他们会引进一些中国的管理人员，尽管那是出于有效运行公司的考虑。对于其他雇员来说，在这个国家，他们想代替大多数的优尼科雇员是不会得到移民允许的。

　　中国不允许美国或其他国家去收购某些行业的中国企业，甚至进入一些行业都不允许。但这是反对中海油收购优 尼科的理由么？赞成收购的原因我以前已经说过了，不是因为收购帮助中国人，也不是对“自由交易”原则的奴性坚持。

　　对于阻止对台湾的军事进攻和其他来说，中国对美国公司的所有权不是充分有效的“抵押品”。但是我想说的一点是，是中国，而不是美国，来承担因为美国资产带来的经济风险。因为一旦有战事，这些资产会被美国接管，就像

二战时候，美国接管德国资产一样。

　　有来自Solomon Polochek和其他人的研究表明，交易的确会减少国家之间冲突的可能性，当然许多其他因素也是与此相关的。少数例子是不具决定性的，不管他们是往一个方向还是其他。我相信，即使是Polochek和其他人的定量研究也不是绝对的，但是他们是我们迄今所有的最好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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