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杰：消除人民币升值预期是当务之急

　　本报记者 冉学东 见习记者 杨少华 发自北京

　　对于中国来说，最迫切的就是通过市场化的方式释放人民币升值的压力

　　现在升值压力部分是由投机因素造成的，需要在政府的引导下，由市场把这个放大的泡沫挤掉

　　“利益集团往往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对于人民币汇率问题，它们往往不能站在整个宏观经济的角度来考虑。这不利于政府部门做出决策”，长期从事汇率制度研究的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副院长丁志杰教授日前向《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人民币升值压力有其客观经济基础，人民币汇率制度应走向真正的有管理的浮动，但目前最迫切的是应消除人民币升值的预期。

　　《第一财经日报》：你对目前人民币汇率水平有何评价？

　　丁志杰：我的判断是人民币升值预期有其内在的经济基础，但是国际压力放大了升值压力。人民币汇率存在一定的失衡，但是失衡的程度远没有国外的一些估计和国际社会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幅度那么大。最主要的理由是我们经济改革、开放和发展还存在很多不确定性，特别是不能忽视加入世贸组织承诺等因素对未来中国经济和汇率的影响，所以放在一个较长的时间段看，人民币汇率失衡程度要远小于目前显现出来的状态。

　　《第一财经日报》：日本在上世纪80年代也面临货币升值压力。日本当时在国际压力下，实施了浮动汇率制度。在此后日本首先经历了泡沫性增长，然后又经历了长达十多年的经济低迷。你认为日本对中国的借鉴意义在哪里？

　　丁志杰：在贸易冲突方面，日本确实与中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实质上在贸易冲突上,话语权往往掌握在逆差国家手中。当时日本主要的市场在美国，如果当时日本在汇率制度上不妥协而采取贸易上的报复措施，遭受的损失比美国要大得多。目前中国对外贸易最大的盈余方也是在美国。现在中国在纺织品贸易争端上采取的强硬态势，无论从国际规则，还是政治外交考虑，都是必要的，但是贸易战对各方都是不利的，往往是两败俱伤。

　　至于日本经济出现的问题，我认为这并不是由日元升值引起的。日元升值对日本出口的影响实质上是很小的，日本的顺差还在持续。日元升值主要原因在于一直存在日元升值的预期。在《广场协议》签订后，这种预期仍然存在。长期存在的日元升值预期加上错误的扩张性货币政策，导致日本陷入零利率的流动性陷阱，这才是泡沫得以产生的真正根源所在。日本的经验对目前中国最大的借鉴意义在于汇率改革的关键是消除人民币汇率升值预期。

　　对于中国来说，最迫切的就是通过市场化的方式释放人民币升值的压力。扩大进口、减少出口等措施只是缓冲性质的。如果升值压力是客观存在的，它早晚要以这样或那样的渠道释放出来，要么升值，要么通货膨胀，要么其他的内部经济调整。现在升值压力部分是由投机因素造成的，需要在政府的引导下，由市场把这个放大的泡沫挤掉。

　　《第一财经日报》：你认为在当前的状况下，我国汇率制度改革的方向应该是什么样的？

　　丁志杰：关于人民币汇率改革方向，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应该转向盯住一揽子货币。从我所做的研究看，人民币盯住一揽子货币，即使作为过渡措施，可能也是一个非常差的选择。我认为，人民币应该回归真正的有管理浮动。有管理浮动是适合我国国情的，也被世界上大多数新兴市场国家所采用。汇率改革要综合统筹考虑制度和政策的结合，通过制度改革让汇率动起来，通过政策调整保持汇率稳定。而且，这种稳定并不是名义汇率的稳定，而应该是实际有效汇率的稳定。这方面，新加坡的实践有借鉴意义。

　　汇率改革的结果是在弹性扩大的同时，人民币汇率整体上应呈现升值态势。这种升值应该是有效升值。我把有效升值界定为在稳定的基础上保持货币强势的状态，维持货币的信心。

　　《第一财经日报》：但短期看来人民币不太可能会在压力下贸然升值或走向浮动。你认为人民币升值在哪些方面会对国内经济形成冲击？

　　丁志杰：在短期内可能会有一些不利的影响，这种影响并非局限于出口贸易方面。人民币升值对我国的出口贸易影响不会太大，因为目前我国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从这个角度讲，升值反而会有利于我国产业结构的调整以及升级。调整的过程中当然也会有很多成本，主要是结构性的失业，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升值所造成的影响就不会太大。

　　至于银行业，在未来还是会有经营上的风险。在改革的过程中，一定会交一些学费，如果不改革，中国的经济将会永远处于扭曲的状态，国有商业银行也不会培养出管理外汇风险的意识和技术。

　　《第一财经日报》：根据你的研究，你认为目前人民币汇率制度改革应遵循的步骤大致是什么样的呢？

　　丁志杰：首先要做好市场的基础设施建设，包括结售汇制度进一步放松、增加银行结售汇的自主性、自愿性，人民币汇率的定价权逐渐由中央银行转向商业银行。

　　第二，在目前的阶段不应把加快放松资本账户作为汇率制度改革的前提。目前资本流动政策已经由原来的宽进严出转化为现在大致对称的双向流动，即放松资本的流出。这样做的目的之一是为了缓解目前人民币升值的压力。而事实上反而加剧了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因为，放开资本的管制实质上会提高国际市场对该国货币的信心，过去管着不让出去，现在鼓励出去了，资金反而不出去，这说明国际市场已经对人民币更加有信心，有更高的升值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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