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28岁成为北大最年轻的教授,扎根农业科研领域数十载,对于我国粮食安全的现状,他是喜是忧?全球化浪潮下,如何抵御外部冲击保护农民利益?土地流转后,失地农民又应该怎样安置?本期《财经面对面》独家对话广西壮族自治区副主席陈章良,谈农村,聊农民,话农业。
陈章良详解中国粮食安全与构建现代农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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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面对面》独家对话陈章良 | 粮食必须自给自足 人均一亩三分压力大 |
建立现代农业关键要提高农地规模 | 失地农民应该被纳入社会保障体系 |
城镇化首要保障进城农民的就业和社保 | 亚洲多发禽流感因活禽交易频繁 |
破局食品安全难题在于提高惩处力度 |
粮食必须自给自足 人均一亩三分压力巨大
主持人:陈校长,首先我想请您给我们界定一个常识跟概念,我们中国当下的粮食问题到底有多么严峻?
陈章良:我们的国家人口世界第一位,13多亿人,所以粮食问题一直是中央政府最关心的,几次最重要的会议上都说了,农业是我党工作中的重中之重。中国作为一个这么大的国家,我们为世界做了很大的贡献,养活了13亿人,这是一个大的数据,这个数据是可以查的。应该说,九年来连续增长非常的不容易,现在主要粮食我们能够养活中国人,这是第一个数据。
第二个,我们在结构上还是缺粮的。比如我们养了大量的牛、猪、鸡、鸭,除了人吃以外还有猪、鸡、鸭、牛,同时还养了很多鱼,鱼也在吃饲料,这一块突然涨起来,涨的特别大,所以我们目前粮食还在进口。大家知道进口最多的是大豆,大豆进了5800万吨大豆,三大主粮去年过了1000万吨,糖的产量广西是最大的,我们国家去年糖也进口,糖进口了370万吨以上。从这个数据上来看,第一个数据,我们生产的粮食养活我们中国人,我们没有给世界增加太多的负担。另一句话,结构上我还缺大豆、玉米、糖,所以目前中国农业主要粮食是这样一个局面。
主持人:所以很多人说到粮食安全问题的时候,会特别在意说我们粮食的进口依存度,其实很多人会对依赖进口心存恐惧,担心我们把13亿人吃饭的问题交到别人手上,你怎么看待进口粮食问题?
陈章良:中国人必须想办法自己养活自己,我们过度依赖世界的粮食,这个后果会非常的严重。我在以前讲话中一直表达一个观点,我坚决的反对有一波人,这一波人很多都很有影响力的人,说这样一个事,我们中国农业土地用的不够,劳动力变得越来越贵,农业用的水越来越多,农业面源上的污染,农药、化肥的污染越来越多,再加上我们的外汇存款很大,外国人说我们逆差,就是我们的顺差很大,所以提出来说,中国是不是拿一点外汇出来买一点外国人的粮食过来,省得我们种那么多。有些人有这个观点。这个观点我能理解,但是我是反对的,我觉得这么大一个国家,如果我们不能管住自己的口粮,如果我们就靠我们这点外汇,去年我们花了很多美金进口粮食,如果大家觉得我们可以有这么万亿以上的外汇,我们可以有足够的钱买,世界的整个粮食能够在市场上周转的粮食,如果我们要去买,周转的粮食根本顶不住中国所需要的。大家都有经验,石油进口、矿石进口,我们只要一进口人家价格就拉起来,如果我们粮食今天不能够有这么大的产量,我们也是这么进口的话,世界上粮食价格一下子拉上去,绝对饶不了我们,就不是我们花五百亿美金买粮食的问题了,那时候有钱也不一定买得着,人家把门关了,三年到四年前有过粮食的紧张,有几个国家全部关门了,说我的粮食不出口了,你再多的钱我不要。13亿人,每天我们吃一口饭,多少的粮食,所以我是坚决反对让我们整个口粮依赖于进口粮食。
主持人:口粮我们必须要自己自足,其他的农产品我们是否可以更多的放开?
陈章良:我们国家现在做的就是这样,我支持现在的政策,三大粮食,水稻、小麦、玉米,一定我们自己要有。现在我们放开了大豆,大豆我们只生产1200万吨多1500万吨左右,去年进口的大豆已经5800万吨了,等于外国人的土地3亿亩、4亿亩土地在给中国用,美国、阿根廷、巴西,他们在种大豆给我们用,所以结构上我们的确是这么考虑的,我是支持的。
主持人:我之前也读到您的一篇文章,您的文章里写到中国人均耕地面积少于欧美这些发达国家,这个我是理解的。但是我看到里面说,其实也是少于日韩这样农业资源低的国家的,这个我很惊讶,因为我们通常觉得好像日本、韩国都是耕地面积很少的国家。
陈章良:我们概念中中国的土地特别大,地大物博,一算在一起,这么大一个国家,人口一除当然会比人家多。可是耕地不是,我们大批的耕地只是很少的一个地方,大面积的地方都不是耕地,种不了东西。祖国的西部越走越高,种什么,很难种东西,所以我们人均耕地面积很少,这是明摆着的。压力非常大,我在美国读书学这个方面,美国一个家庭农场,换算成亩,一个家庭农场起码是万亩以上,不能是一亩、两亩地,而我们都是一亩、两亩、三亩,人家是万亩地,所以耕地肯定是人均少很多,这就是我们的压力。
主持人:我当时看到那个数据是1.38亩。
陈章良:我们叫一亩三分地,我们陈锡文同志等等很多领导经常说,我们就靠一亩三分地,有些地方根本就没有一亩三分地,就是几分地,很少。
建立现代农业关键要提高农地规模
主持人:耕地可能确实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一个现状,我们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我们是不是可以大大提高中国农地利用的效率?
陈章良:要做几件事,其中第一个事情,你必须要提高单产,所谓的单产是单位面积的产量,一亩地是380公斤,还是500公斤粮食,就是单产的提高,在有限的土地面积上怎么能够把产量提高。第二个,你得有好的生产关系,地方怎么能够提高它的利用率。比如我们南方种第一季水稻,第二季水稻,结束了,然后地空了一季,冬田没有人做,很冷,大家都不耕作冬田,其实南方很多地方冬天都能够耕作起来,种马铃薯,冬天这一季马铃薯,南方的许多地方像广西长的特别特别好,一亩地都是3吨左右的马铃薯,可以增加很多粮食。但是因为目前我们的土地一家一户只有很小的一块,种马铃薯卖不出去,而且冬天种马铃薯很麻烦,所以土地空的很多。如果是家庭农场,如果机械化耕作,冬天这一季同一块地我可以做三季,这样提高整个生产效率。同时要提高间种兼套种,比如甘蔗地里套种大豆、西瓜等等,可以做套种工作,单位面积不够,我可以增加复种指数,我可以增加套种,还是可以解决很多事。
主持人:您说的无论是套种还是增加种植的季度,这似乎都不是一家一户小农经济可以解决的问题。但是中国目前农业的现状似乎还是以分散的小农经济为主。
陈章良:这不能说历史上不对,一定要实事求是。当人民公社大家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大锅饭的情况下,没有积极性的时候,小平同志勇敢地把土地进行联产承包,切成一块一块,每个家里打开,一人一小块地,终于切开了。这时候每个家庭积极性全部发挥出来,我种的多少就是归我的,我就吃饱了。应该说分田到户,支撑着整个中国农业的发展,支撑着中国人吃饱肚子,支撑着中国农民终于能够过上吃饱肚子的日子,所以贡献巨大,这是不能否认的。但是中国进入到WTO以后,我们现在面对世界的农业,已经不再是我一家一户的,这时候我们发现,遭了,世界的农业是一个农场的概念,有点像我们人民公社的概念,只不过人民公社是集体的,农场是自己的。突然发现人家农业是大片大片的耕作,整个效率提高很多,机械化上去了,粮种上去了,人手减少了,这时候才知道我们的压力有多大。在面对这么一个新的形势下,下面应该怎么做?很多地方各种各样的办法都在做。
我们中央一号文件,十八大文件都谈了,关于在农民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土地可以流转,我现在看到各个地方正在小块变大块地,我的地流转给你,他的地流转给你,你就成为一个像农场主一样,终于拥有2000亩地,20000亩地,然后拆开田埂,拖拉机上去,生产效率提高,这时候就可以跟国际上竞争了,否则我们一点竞争不了。
这就是我在《财经》杂志上说的,面对着进口的压力,我们必须在生产关系和生产力方面好好的思考中国农业应该怎么做,一方面要保护农民的利益,不能让那么多农民失地,没有土地,那不可以的。另一方面,怎么能够把土地成为集约型、规模化,在国际上进行竞争,我们才占有一席之地,否则跟大豆一样,一点一点把人家摧垮。我们还在考虑怎么能够进行规模化经营,但是又怎么能够保护每一家人的利益,这是今天农业中应该考虑的事情。
失地农民应该被纳入社会保障体系
主持人:确实土地制度改革是摆在中国领导者面前一个最为棘手的问题。
陈章良:这里面涉及到好多事,做不好的话就会出现很多失地农民。比如你是老板,你到一个村里,跟村长说你这个村的土地流转给我两万亩,你去年这亩地挣多少钱,今年你不耕地,不干活,我给你多少钱。农民你家里有两亩地,一亩地800块钱,我给你1600块钱,两亩地,你今年不干活了,你去年只挣800块钱,你不干活了我给你1600块钱,这样的话流转过来,土地就流转完毕。但是它带来的一些问题值得我们好好思考,作为政府,很多学者也在努力思考这个事,在新一轮大的面对世界经济的浪潮中,农民作为一个很弱势的群体,怎么能够保护农民的利益,又能够提高农业的产出率,这就是最重要的。这是土地流转的问题。
城镇化的问题也来了,很多地方走的很快,有的省走的很多,有些走的慢一点点。这里面又涉及到农民把地给了你,给几年,给一年、给五年,给十年,给二十年,比如二十年地给你,一年按800块钱一亩地,或者1000块钱,每三年再提高一点点,1200、1400、1600、1800,举个例子,因为物价越来越高,所以相对也越来越高,这意味着这一家人就把他今后二十年的地都给你了,农民就没有地了,没有地农民干嘛?他们都没土地了,进城没工作做,在家待着,靠城市的政府给我低保,让我能够活下去,小孩的教育呢,他病了呢?然后越来越苦,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城镇化不应该是这样,应该流转完土地以后让农民有事做,一部分农民在地上干活,另外一部分农民在城里干活,能够有这样一些配套的措施。起码应该把失地农民纳入到医保,纳入到低保,老了以后纳入到养老保,这个钱谁出?是政府出还是流转给老板,让老板出,这些目前都没有,各个地方做的都不太一样。
主持人:这听上去是一个特别复杂的,无法解答的方案。
陈章良:第一,土地,为了能够有竞争力,土地流转,规模化经营,集约化经营,这一定是一条路,至于说多大,不一定像三万亩、十万亩、二十万亩,那是太多家庭了,你可以是400亩,可以是200亩,可以是1000亩,可以是2000亩,作为一个家庭你说你有400亩,你不用拖拉机,可能吗?机械化就上去了,劳动力成本就下去了,所以我的观点是清楚的,土地流转,市场规模的经营显然是目前中国形势下一条很好的出路。
第二点,对给出土地的这些农民,第一,政府不能逼着,村里面干部不能逼着说,张三,我命令你把土地拿出来,不可以的,应该还是一户一户的做工作,人家同意了才可以,然后签下合同。这是我第二个关心的,农民必须自己愿意,不愿意很麻烦的。
第三点,法律上要保护农民,法律上同时也保护流转的老板。为什么要保护农民?你流转的老板不给钱怎么办?政府必须要监督流转过程中老板给不给钱,这些大户还有农民合作组织等等给钱了没有,必须给,不给我抓你,法律上要保护农民。另一点还得保护流转者,因为农民一看我土地给你了以后你种辣椒,你种菜了,你一亩地挣上万人民币,怎么才给我几百块钱呢?农民就觉得凭什么呢,我还不如自己种,我不干了,我不把地给你了,硬把人家的地拿走。这种情况下还要合同的稳定,你不能说一天这个样子,明天是那个样子,这不公平,法律上还得保护两边的利益。
城镇化关键是保障进城农民的就业 城市户口需要设计合理的准入机制
主持人:能不能谈一下您理解的城镇化真正的核心到底是什么?
陈章良:我在美国待过那么久,去过世界那么多城市,韩国的城镇化是值得学习的,城镇化不是越大规模越好,事实上他就是一组团,他很有特色。比如这一个组团的农民是种柑橘的,那个城镇是种柑橘的,但是连一起,这个乡是柑橘的乡,那个乡是苹果的乡,那个乡是桃的乡,那个乡是养鲤鱼的,很有特色,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特别漂亮,我特别希望看到农村能够变成那个样子。基础设施建设大家一样,下水道、上水、下水,道路、教育、医院、卫生等等,这一块能够跟城市一样同城的考虑,而不是现在的农村,自己家里盖一个楼漂亮极了,但是没有下水道,厕所脏极了,没有自来水,整个跟城市的差异太大。我希望的城镇化是能够在新农村的建设过程中建成许多镇,名镇、风情小镇,他自己这个镇里面种水果,车一开过去就知道这个镇很有名,这里有什么东西,那个镇有什么东西,走进去干干净净的,整个基础设施都很好,这是我理解中的城镇化,而不是很多人说的炒地皮,把农民的地征过来盖成一模一样的水泥楼,我倒不希望是这样的。 主持人:在您所期待的城镇化,理想的城镇化过程中,政府的职能到底需要什么?
陈章良:这就是政府的职能,首先要规划好,一定要规划,规划好这个城人口有多少,这个城道路应该是什么设施,这个城水、电、气、路应该怎么解决?这个城多少人进来,这个城里面的工厂是什么工厂,不是把人堆在一起。我们做不了大的工业,但是我做一下农产品加工,有一些水果,果汁厂、一些手工的蔬菜,农产品加工和农产品加工相关的产业,能够在你的镇里发展起来,这样就能够吸纳很多失地的农民在城里边干活。
主持人:解决就业和提供公共服务,是不是应该是政府职能的一部分?
陈章良:这就是政府职能,政府必须做这件事,规划好、设计好,引导好,能够把很好的企业引进来。当然医保、低保、养老保险等等应该要覆盖过去,应该和城市一样。
主持人:地方政府应该怎么样去应对?
陈章良:你必须考虑整个外来人的就业安全的问题,可持续的就业,不能今天有工作,明天没有工作。他们能够落地,踩在这儿能够成为大家的一员,不能说是农民工,还另类人的处理,还得要想办法逐渐解决另类的问题,还得想办法让他们的脚踩下来,能有工作,能有房子住,孩子能够跟着过来读书,这是起码这几个事情应该有的。
主持人:所以在享受是应该以就业和纳税作为一个标准吗?
陈章良:比如说就业、纳税、固定住房、社会保障金、有没有违法违规等等,这应该作为一个标准可以统一考虑在内,这还是可以拉出一条标准来。美国人申请绿卡怎么申请,有些人读书工作没有绿卡,工作一段时间就要申请绿卡,美国人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口,不是所有人申请都可以拿到绿卡,不可以,工作几年了,工资多少,交多少税,有没有地方住,有没有违规,有没有违法,在工作中表现是不是特别好,是不是老板很喜欢你,老板有没有推荐信,他卡了几条就把好的人就留下来了。一样的道理,我们可以拉出一个标准来,在这儿打工超过五年的,连续五年的,有老板证明的,有纳税的,而且有住房的,没有不良记录的,你就可以让他进来,你说五年不行,那十年行不行,十年不行十五年行不行,你给他们一种希望,大家觉得一种希望,觉得很好,我再过一年我就可以申请了,我绝对不做违规的事,我就差一年,这就是一个奋斗的希望,给你这种希望。
主持人:至少要开始做这种事情。
陈章良:我觉得应该。
预防动物疫病要建立完善的报告管理制度
主持人:你作为生物学的专家,我也想问一下您对于当前大家特别关心流行疫病这样一个态度,从您专业教育给我们谈谈您对禽流感的认识吗?
陈章良:是这样的,因为我现在分管广西动物疫病,广西也是一个大省,我们也是在全国猪肉畜牧水产都排在全国第八位,也是一个大省,我们主要提供大量的水产品、畜牧产品给广东、香港、澳门,大批从广西运过去的,运到北京的等等也有,是一个大省,我是分管动物疫病的。特别是人与动物公生的疫病,现在关心很大一方面是禽流感,上海、江苏、浙江、湖南等等最近H7N9,当然还有H1N1也还有等等,这个事情是的的确确引起我们重视,原来也都有,但是现在人对于命看的很重,对卫生看的非常重,大家都怕死,原来也怕死,没有像现在这么怕死,因为现在生活过好了,所以大家就这样的,这可以理解的。一方面,科学家必须要绝对的、尽快的把整个包括新出现的和以前这一些疫苗一定要生产出来,这几年我管广西动物疫病,我们没有一年规模化流行动物疫病,这几年都没有。我总结成功的一点,就是一定要把动物的疫苗打到动物体内,每次我布局工作的时候,百分之百都要注射,鸡猪鸭一定打进去,整个疫苗要打进去,不打疫苗后果非常严重,很快就流行了。
第二个,一定要报告制度,就是动物死了,运输过程中死了或者养殖场死了,要及时报告,兽医赶快过去确定是什么病,如果发现是高致病性禽流感等等,按国家规定该灭的赶快灭。前年我们从外地引进的几头牛,某个地方引进牛发现牛是口蹄疫的牛,我们很果断当时把所有村民的牛全部杀了,除了这个以外当时面临除了人不许杀以外,所有活着的动物,猫鸡猪狗全杀,整个村全包围着杀,所以控制住了。如果没有报告,没有应急措施很快就传出来了,这是第二个。
第三个,不能进市场,市场应该要管理,市场要负责任,市场要随机抽查鸡、猪、鸭有没有打疫苗,因为打疫苗我们都盖章,没有打疫苗的有没有死鸡、死猪、死鸭要抽查确定,这个时候才能够卖给老百姓。在美国、欧洲很少出现这些事,原因是人家不吃活的,都是杀好了,在市场上买的都是杀好的鸡,我们国内很多人喜欢新鲜,活着鸡自己带回家去杀,没有检测、没有疫苗,鸡里面有病毒就麻烦了,带回家自己杀就麻烦了,在国外很少看到有人杀鸡杀鸭,人家都是杀的好好的在那儿卖的,这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破局食品安全难题在于大大提高惩处力度
主持人:最后能不能谈谈对中国食品安全的看法?
陈章良:这是一个大题目,我也在广西参与食品安全,因为农产品大量在我手里,我管大农业,农林水都是我管的,很复杂,很难,也很辛苦。应该说这么大一个国家,政府还是费了老大劲在管食品安全,实际上生命安全问题不可能不重视,应该说是重视的,从政府都是重视的,大家都是重视的。
主持人:这个做起来比较难?
陈章良:很难,也很累,工作也很辛苦。原因是我们整个食品生产很多情况都是小农生产,我们不是规模化的。如果是大规模化管就好管,一家一户管起来很难管这个事。比如说养对虾、鱼,鱼老病,就弄很多抗生素进去,鱼、虾里面就很多抗生素。一家人的鱼池,好多好多鱼池监管的人就很难监管,很难一个一个鱼池去查。如果是一个大公司很大的鱼池就很好管,我们的生产方式决定很困难。第二个,现在大家都处在一种资本的积累,大家都想挣钱,所以有些人想赚钱想疯掉了,想尽各种办法,比如说三聚氰氨加在奶粉里面,这个事情就是疯了为了挣钱,已经完全不管了,这种人还是有。所以猪的瘦肉精的管理任务很重很重,一群人就想挣钱就做这个事。第三,是我们市场监管也没有完全到位,因为市场特别多,流动性特别大,所以市场监管也没有完全到位。最后一点,老百姓对食品的安全要求也比以前高得多得多,以前也有这些问题,但是没太注意,现在一旦发生一点事就非常注意。比如说让我很难过的一件事,说真的就是奶粉的事,奶粉的事从科学家身份觉得特别没面子,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保护不了婴儿吃的东西,保护不了怀孕年轻妈妈能够有一个安全的奶粉给小宝贝吃,这是起码的东西居然都不放心,到香港买,居然到香港来管在那儿,我觉得特别没面子,我自己从当官不能说没面子,从科学家角度我就觉得特别没面子。怎么会这样,一个国家连奶粉都管不住,让年轻的妈妈不敢用自己国家的奶粉,然后到香港地区或者某一个国家买奶粉。最近我听说一个城市的奶粉,我们一群人追过去,把人家城里面奶粉买光了,害的外国佬城里面年轻的妈妈买不到奶粉,说中国人把奶粉买走了,我就觉得特别没面子。我们有那么多的奶牛,我们生产那么多奶粉,可是消费者有不相信、不信任,政府这一点公信力不树立起来,就是食品的安全问题。其实生产的奶粉是好的,但是老百姓不敢了,怎么让老百姓明白这些奶粉经过我们鉴定绝对是好的,年轻的妈妈你放心用,这不就问题解决了。所以加强监督抽查,保证这多少吨的奶粉经过我们抽查绝对没有问题,那么逐渐恢复对我们奶粉的信心,这么大一个产业不能依赖外国人的奶粉,这不行的,说起来都觉得够丢人的,养了那么多奶牛,那些奶牛主是真的吧,奶牛挤出奶是真的吧,你不能说都假的,可是你有一点假的老百姓就不干了。
主持人:所以你刚才也说了中国食品安全我觉得说的特别中肯,确实这个工作千头万绪很难做,如果说有一个最关键的,我们知道做事情应该讲究抓关键的领域,你觉得最重要是什么?
陈章良:监督和惩处力度,所以监督就是确保每一批的东西能够检查,检查出来一旦发现有假的,那就必须惩处,惩处巨重无比才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成本太低,大家都可以这么瞎来,这不行的,一定要高成本,高代价。
主持人:谢谢陈校长,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