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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己之黄金投资版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31日 14:51 仟家信

  仟家信门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大柜台里面预备着金条,可以随时出售。投资的人,傍午傍晚下了班,每每花八千多人民币,买一百克黄金,——这是五年多以前的事2,现在每克要涨到162人民币,——在门店里面坐着,慢慢的买了欣赏:倘若多花八千多,就可以买二百克,或者班禅坐床十周年纪念金章,做礼物了,如果肯出到十万元,那就可以开立黄金投资帐户,但这些投资人,多是没钱人,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西装的大款,才能到陆家嘴的总部震旦大厦里,开设黄金帐户或者黄金基金账户,慢悠悠地投资。

  我从去年27岁起,就在仟家信做分析师,老板说,样子太傻,怕伺候不了穿西装的大客户,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小客户,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纠缠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过黄金从低价涨上来,看过黄金从高位掉下来,又亲看过黄金横盘整理,然后才可能投资:在这严重怀疑下,服务也很难。所以过了几天,老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推荐的人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写金评的一种无聊职务—分析师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坐在电脑旁,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板是一幅凶脸孔,客户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不得;只有孔乙己来公司,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只够买小金条而穿西装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西装,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洗,更没有干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K线指标的,教人半懂不懂。孔乙己一到公司,所有的投资顾问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什么时候来开

黄金投资账户啊!”他不回答,对王总管说,“拿10克黄金,100克白银。”便排出2000人民币。他们有高声叫嚷道,“你一定又被老婆骂了,是不是骂你怎么还不来投资黄金啊!” 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被老婆打,吊着打。” 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被老婆打不能算打……打是亲来骂是爱!…跪搓板和跪主板嘛,能算打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爱妻”,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公司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是

证券公司里面的大户,但终于没有熬出熊市,又不会其他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写的一手好文章,便替别人写写股评,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在证券公司坐不到几天,便连电脑和电脑桌,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写股评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其他小投资。但他在我们公司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帐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帐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拿过小金条,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在大户室里面做过吗?”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10万块投资黄金的钱也没有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K线指标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公司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板是决不责备的。而且老板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投资顾问谈天,便只好向我们分析师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研究过MACD指标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研究过,……我便考你一考。MACD的CD,该如何解释?”我想,一个投资失败者,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懂?……我教给你,记着!这些指标应该记着。将来做首席分析师的时候,讲课要用。”我暗想我和首席分析师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首席分析师也从不讲技术指标;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英文的convergence and divergence么?” 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电脑,点头说,“对呀对呀!……convergence and divergence有四种解释,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把手放在键盘上,想指点给我看,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分析师们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一人一个益达口香糖。分析师们把口香糖放进口中,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口袋。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口袋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口袋,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分析师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老板正在慢慢的结账,拿出帐单,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一千九百块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投资顾问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老板说,“哦!”“他总仍旧是偷电脑。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光大证券张扬路营业部大户室去了。那里的电脑,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伏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老板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坐在空调间,也须穿上

保暖内衣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客户,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买5克金条。”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待客室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毛衣;见了我,又说道,“买5克金条。”老板也伸出头来,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一千九百块钱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金条要好,四个九的。”老板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了电脑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老板,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老板都笑了。王总管拿了金条,端出去,放在桌子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九百块钱,放在王总管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拿了金条,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春节,老板拿出帐本说,“孔乙己还欠一千九百块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一千九百块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春节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注释:

  1)本篇最初发表于二零零七年七月仟家信公司网站

  2)2003年10月30日上海黄金交易所开业仪式后,领导同志们参观了交易现场,第一笔交易买卖双方为上海老凤祥首饰研究所和山东黄金集团有限公司,成交价格83.68元/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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