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国资委要求汇报情况的名单中，除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外，还包括国家开发银行。
社会科学院微观经济研究室主任韩朝华认为，债转股没有实现对国企实质的改革，新处理办法应该实现产权多元化
本报记者 王冰凝 实习记者 贾浩森 北京报道
相关资料
为企业减负上马的“债转股”
债转股是以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为投资主体，将商业银行的不良信贷资产转为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对企业的股权。
债转股后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成为企业阶段性股东，行使股东权力，参与公司决策，但不干预企业的生产经营。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接收国有商业银行的不良资产，对部分企业的银行贷款实行债转股，以化解金融风险，减轻企业负担。在企业经济状况好转以后，通过上市、转让或企业回购形式回收这笔资金。
沿革
我国理论界在90年代初期就开始了对债转股问题的探讨。1998年底，党中央明确提出了组建金融资产管理公司，解决商业银行大量的不良资产问题。1999年4月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正式成立，其业务范围已包括了债转股，但没有提出具体操作方案。同年8月国家经贸委提出债转股具体方案、条件和范围，宣布我国债转股工作即将启动。
同时国务院又批准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农业银行和中国银行分别成立华融资产管理公司、长城资产管理公司和东方资产管理公司。
条件
实施债转股的企业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一是产品品种适销对路，质量符合要求，有市场竞争力；二是工艺装备为国内、国际领先水平，生产符合环保要求；三是企业管理水平较高，债权债务清楚，财政行为规范；四是企业领导班子强，董事长、总经理善于经营管理；五是转换企业经营机制的方案符合现代企业制度要求，各项改革措施有力，减员增效、下岗分流的任务得到落实。
实施债转股有三个重点：一是解决在国民经济中有举足轻重作用的大型特大型的企业；一是支持近年来承担国家重点支持项目的企业尽早达产达效，促进产业升级；一是促进国有大中型骨干企业里有条件的企业扭亏和转制。
问题
债转股不能解决企业和银行的所有问题。一是资产管理公司只能着力解决四家国有商业银行的不良资产，其他银行和金融机构的不良资产及其风险依然存在。二是银行1995年以后形成的不良贷款依然留在其内部，等待解决。
三是债转股只是解决一部分企业的银行贷款问题，而国有企业存在的问题不只是负债问题，债转股不能代替企业改善生产经营和管理，也不能代替银行盘活自身不良资产的工作。债转股对证券市场产生相当的影响债转股的实施，一些上市公司有可能直接获益，使资产质量得到提高。
沉寂已久的“债转股”工作因国资委一纸文件突然引起业界的普遍关注。
11月23日，国资委发布通知，决定对经国务院批准的债转股企业进行全面清理检查。国资委将会同财政部、人民银行、银监会等单位，并邀请审计署参加，组成联合调查组，对有关地区、企业存在的问题进行专项调查。
作为当年“三年脱困”目标的一项重要措施，经济学家对“债转股”工作一直众说纷纭，贬褒不一。“债转股”工作确实曾为剥离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不良资产以及减轻国有企业债务负担作出了贡献，但因此成立的四大资产管理公司至今仍有大笔不良资产无法处置，5年后期限一到，国家将不得不为其买单。
如今，国资委文件明确表示要通过对目前企业债转股工作的总体分析，找出存在的问题和原因，提出进一步规范债转股工作的措施和政策建议。其目的究竟何在？国家是否要重新加强债转股工作？时至今日，五年来债转股工作究竟进展如何？记者在了解了“债转股”变革的前因后果后带着这些疑问采访了一直跟踪“债转股”变革的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微观经济研究室主任韩朝华。
债转股未实现对国企实质性改制
《新京报》：1999年8月我国正式启动“债转股”工作，您能总结一下这几年来的“债转股”在我国国企改制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韩朝华：“债转股”是当时三年脱困中的一项措施，1999年1.4万亿银行不良资产剥离给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对于银行不良资产率下降起了一定作用，也确实解决了少数大型国有企业的困难，但“债转股”等措施的实施对于我国国企改制并未起到明显的推动作用。
当时为了解决企业连续五年利润下降，制定了三年脱困的目标。那三年政府支付的成本不低，股市融资7400多亿，技术改造1.8万多亿，500多亿贴息贷款，下岗职工2700多万，为解决下岗职工问题支付500多亿，债转股4500亿，加起来2万多亿的成本。
“债转股”包括整个“三年脱困”的措施用2万多亿的成本给我国国企减轻了负担，通过输血的方式扭转了我国国企的严重亏损局面，并实现了近两年国企经济效益的持续增长，保护了国有企业的地位和盈利空间，取得了初步的阶段性的成果，但是在改制方面并没有实现对国企实质的改革，机制上并没有根本变化。
新机制应实现产权多元化
《新京报》：如果说“债转股”变革是一种延缓矛盾和风险爆发时间的应急性措施，它应该催生出一种怎样的新机制？
韩朝华：业界普遍认为，“债转股”变革等“三年脱困”的措施确实催生了新机制的萌芽：一是表现在国有企业可以有生有死，国有企业破产机制出现了萌芽，这期间用特殊的办法关闭了国有大中型企业2500家，冲销银行呆坏账准备金1000亿。二是国有职工可以有进有出，职工需要流动，2700万国有职工有进有出。三是企业办社会的职能不能再延续，每年从企业分流出去很多医院、学校。
四是国有企业融资渠道不只在政府，可以到境内境外去融资，竞争性行业政府公共财政不再投入。
但是国企政企不分、预算软约束的体制并没有改变，我认为真正的新机制的诞生必须是要从根本上进一步深化改革，实现产权多元化。
国资委无意加大“债转股”工作力度
《新京报》：国资委在企业调查表中详细列出资产评估情况、清产核资情况等，并要求企业列出发展面临的问题、要求新公司再次进行改制方案，此调查工作布置的如此细致，是否可以看出国家要加大“债转股”工作的力度？
韩朝华：当时国家“拨改贷”后出现很多没有资本金的企业，这些企业还本付息压力大，经营不差但是盈利率低，挫伤了企业的积极性，积累下来负债高成了这类国企经营不利的主要原因。“债转股”就是针对这类企业实施的。因此实施债转股的企业必须具备非常严格的条件，诸如产品好、工艺先进、企业管理水平较高、企业领导班子强、转换企业经营机制的方案符合现代企业制度要求等，当时的经贸委审核后共推荐给四家资产管理580家企业，这个数量在我国1万多家国企中实在是微不足道。
而且，企业负债大有一定的历史原因，中国在由卖方市场转变为买方市场后，国企却仍然处在预算软约束中，没有经营动力，可以说国企的债务主要是经营不善和企业不负责任造成的，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必须要靠改革，改变政企不分的体制，建立“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而不是靠“债转股”这样的方式免债。
这几年“债转股”的经验可以看出，债转股本身就是非公平原则，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上来看，债转股都该停止了，如果继续债转股无疑会造成新的矛盾。而且据我了解，国资委并没有加大“债转股”工作力度的意图。
如何以最好价格卖出是善后最大问题
《新京报》：国资委的文件指出，通过全面清理检查，摸清债转股企业现状、存在的问题，发现并纠正不规范行为，研究提出进一步规范债转股工作的政策和措施，防范金融风险，促进债转股企业健康发展，您认为国资委将怎样进一步规范债转股工作？
韩朝华：严格来说“债转股”工作已经结束了，不存在规范之说。现在来看，国家估计是要给“债转股”工作来一个善后，现在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十年期限已经过半，他们怎么处理手上的资产，也就是怎么样以最好的价格卖出去是“债转股”善后工作最大的问题。
今年10月，国家开发银行和信达资产管理公司分别向其大股东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以下简称中石化)协议转让中石化国有股614000万股和500000万股，转让价格均为每股1.8元。此次转让被业界视作中石化对其股份公司事实上的债转股回购。
我认为国家在此次调查中认真总结债转股企业的现状，列出他们中间有多少像中石化这样盈利率高、经营方式灵活先进的企业，并鼓励他们对所在的资产管理公司进行像中石化这样的回购，一方面回购后股权集中有利于公司更好地经营，从而未来将更多的优质资产再注入公司，同时避免了资产公司手上的资产的贬值和流失，并且还将使这些股份所代表的资产大大增值。
赞同将资产卖给国际金融机构
《新京报》：你如何评价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处理资产情况？
韩朝华：截至2003年6月30日，四家公司阶段性处置不良资产2103.56亿元，累计回收现金454.47亿元，占处置不良资产的21.6%。资产管理公司接收的资产中，有相当部分是因为企业负债过重，财务成本过重，企业没有资本金，全是贷款，金融资产管理公司进行资产重组、转手，回收率低是可以预期到的。能转出去的，肯定是按市场价格转让。
债权转股权，银行作为大型国有企业的一个股东，它想查账，但是国有企业不同意，必然要发生磨擦。在债转股过程中，有半年时间是停顿下来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实际上很难去企业调查或了解情况。而大型国有企业却把债转股看做是“免费的午餐”。所以在这个情况下，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不可能按照商业化的市场运作方式来做，很多时候只能贬值将其卖出，所以就不可能盈利。
这几年资产管理公司处理资产最常规的办法就是将资产卖给金融机构和产业资本，其中包括高盛等海外金融机构。其实国有企业的资产是有宝的，只是需要懂行的人来经营它，有国际经验的金融机构收购了这笔资产再将其包装后卖给产业资本还是能够从中盈利的。我比较赞同资产管理公司将资产卖给国际金融机构，尽管存在国有资产流失的可能，但是还是能让国家少亏一点，不然等到资产公司期限一到，其手上遗留的资产只能由国家埋单了。
专家
债转股企业状况需要明朗
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所研究员易宪容认为，这次调查意在摸清楚目前债转股企业的情况。目前债转股企业的经营状况很一般，债转股的结果不是很好，回收率不高，与当初的预想相差很远，资产管理公司对于企业的情况也很糊涂，如果能够通过调查来摸清债转股企业现状、存在的问题应该是件好事情。目前债转股存在着很多问题，最严重的就是政府、企业与银行三方之间没有理顺关系，但现在行政体制对于国有大型企业的干预还是非常多的，资产管理公司难以行使股东的权力，应该完全根据市场规律办事。
不良资产处理需要新措施
中国人民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副所长赵锡军指出，这次国资委对债转股企业的全面清查，国家可能将债转股政策告一段落，政府将对此项政策进行全面的清查，从而总结其经验教训。自从1999年四家资产管理公司相继成立，债转股政策就是资产管理公司处置银行不良资产的一种主要手段，但现在资产管理公司十年期限已经过半，正处在发展的关键阶段，需要采取更新的措施处理剩余不良资产。此外，此次清查还将对债转股过程中存在的问题进行调查，如债权确认问题、债转股操作程序等问题。总之，国家将以非常谨慎的态度执行债转股政策，今后在处理不良资产方面将主要采用市场化的方式。
股权缺乏安全退出通道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部李建伟认为，债转股在很大程度上仅仅减轻了企业的历史包袱，没有形成机制改变企业的治理结构，因此一个包袱卸下来，还会出现新的包袱。资产管理公司持有的股权往往会进一步缩水。
企业负债转为股权后，由于没有三级市场，股权退出的路子很窄，有公司希望通过上市来实现资产管理公司股权的推出，但是并不成功。
目前急需建立有效的股权退出通道。资产管理公司只有实现股权的安全退出，金融风险才能够得到最终的化解。而资产管理公司人手少，缺乏专业管理人员，债转股企业却有几百家，资产管理公司自身条件限制了其发挥大股东权力的能力。
债转股被企业普遍视为一种优惠政策，部分原本不亏损的企业为争取能够进入债转股行列，通过账务处理而成为亏损企业，出现了国有企业存在“三本账”现象；许多原来积极还本付息的企业后悔，能够支付的利息现在也拖欠不付了，加剧了企业逃废和悬空银行债务的投机行为。
本报记者 陈光
资产管理公司
作为控股方的主导角色待确立
资产管理公司认为有利加强对控股企业的控制能力
长城资产管理公司一位负责人向记者表示，目前检查的具体通知还没有下发到公司。华融、东方、信达的相关负责人也表示目前对于该项检查的具体措施还不甚了解。
不良资产处理受困非市场化环境
1999年的债转股是行政性的划拨，仅适用于因资本金不足而造成亏损的国有大中型工业企业，目的是减轻企业的财务负担。长城公司一位负责人表示，由于当时的划拨是在没有完全市场化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且很多国有大型企业的市场化运作能力不足，目前无论是企业还是资产管理公司都受到不完全的市场地位的困扰。
该人士还表示，实施债转股必须要与企业转换机制和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相结合。解决国有企业的财务费用负担问题只是治标之策，治本之策是消除国有企业形成亏损的制度根源。要设法通过债转股，促进国有企业转换经营机制，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对债转股企业必须进行规范的公司制改造，建立多元化的股权结构，建立以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经理班子互相制约、互相配合的法人治理结构，建立健全公司的激励与制约机制。
检查有利加强对企业控制能力？
目前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向大部分控股企业派驻了董事、监事，一些资产管理公司的工作人员认为，由于目前大型国企还是搞不清是该由资本说话还该由行政说话，资产管理公司作为控股方的主导角色还没有确立，难以实现控制公司管理的作用。该人士分析，这次检查的目的应该包括加强资产管理公司对控股企业的控制能力。
有学者质疑认为，资产公司资本目前由财政部完全拨划，属于国有独资公司，其并不是债转股企业真正的股东，国家是终极所有者，最终承担损失。
由于资产公司缺乏促成资产保值、增值的动力，很可能出现随意低价处理资产，甚至勾结舞弊，造成国有资产大量流失。
在信息不完全情况下，资产公司监督企业是一项成本很高、收益很低的活动。因为企业经理人员不仅可以通过偷懒的办法减少盈利和影响盈利的多少，而且经理人员可以通过内部消费、做假账等办法隐瞒盈利甚至将盈利报为亏损。国家作为股东是很难不被欺骗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