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元

　　帮忙资金是基金行业最核心的秘密。

　　9月初，多家基金公司接到了证监会下发的《关于对公募基金发行情况进行自查的通知》，要求对基金产品大幅赎回原因进行分析。业内称，管理层先要求基金公司自查，将来可能会对基金销售过程中的使用到的“帮忙资金”进行监管。

　　所谓帮忙资金是指在新基金发行时，一些机构帮忙以实现成立，或者为了让募集规模成绩单更好看而大额申购基金，并且通常会在基金开放后赎回该基金。

　　《通知》下发后，不少基金公司在找帮忙资金中收敛了许多，但据行业内人士透露，基金发行找帮忙资金的情况依然普遍。

　　“现在权益类的基金非常难发，不找帮忙资金，成立都困难。另一方面，虽然有些大公司通过正常的销售渠道可以达到基金成立的要求，但是出于面子考虑，也会寻求帮忙资金。”深圳某基金公司市场部总监表示：“排名前几位的公司，总不能发一两个亿吧。”

　　值得注意的是，“帮忙资金”是有要求的，除了做到“毫发无损”，还要获得一定的利润。但让外界疑惑的是，帮忙资金一旦买入基金，就会有各种费接踵而来，帮忙资金如何做到得利而退？

　　“注水”成风

　　“有寻找了帮忙资金的基金有几个特点：第一打开后赎回量大；第二打开后净值几无变化；第三认购时户均认购份额较高”，深圳某基金公司市场部总监直言。

　　通过这些特点，可以看到帮忙资金在基金发行中非常普遍。整体来看，上半年发行的基金到二季度公布份额变化的有54只基金，其中只有5只基金中报的份额较之发行份额出现增长，其余49只基金份额出现下降，平均降幅36.6%，其中不少产品份额降幅超过90%。

　　比如3月15日成立的国泰中小板联接基金首发募集份额6.9亿元，二季度净赎回了6.4亿份，赎回率高达92.96%；3月29日成立的诺安中证创业指数基金募集份额11.17亿元，二季度被赎回10亿元，赎回率90%。

　　从赎回量来看，300ETF是重灾区。5月末上市的华泰柏瑞沪深300ETF和嘉实沪深300ETF的首发份额分别达到122.29亿份和193.3亿份。但截至6月7日，两只基金份额已经缩水至93.95亿份和163.29亿份，缩水幅度分别达23.17%和15.54%。而华泰柏瑞沪深300ETF持有人中的机构占到82.64%，嘉实沪深300ETF的机构持有份额比例为63.20%。

　　去年四季度及一季度初期成立的基金，一季度末同样出现了大规模赎回。长城久兆、方正富邦、华安科技动力等基金都在今年一季度出现了超过90%的份额赎回。

　　另有一些赎回份额超过80%的基金。比如招商优势企业成立于2012年2月1日，首发份额为14.12亿份，有效认购户数为4661户，户均持有量达到30.29万份。但两个月之后，基金份额已经缩减至2.59亿份，缩水幅度达到81.66%；上投摩根健康品质生活也成立于2012年2月1日，首发份额为6.72亿份，有效认购户数仅为2555户，户均持有量为26.3万份。但是到了一季度末，基金份额仅为1.25亿份，缩水了81.4%。

　　总量上来看，2011年四季度新发的主动偏股基金，到今年6月底只有28亿份；今年一季度新发的主动偏股基金，到6月底只有32.86亿份。两者合计只有60.85亿份，仅占新发份额的20.72%。

　　事实上，除了2007年度发行的基金在年底份额出现了增长，2004年以来的其他年度，新发的基金年末份额较之首发份额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从公司来看，无论是大公司发行的产品还是小基金公司的产品，都有帮忙资金存在的可能性。而赎回比例比较大的多是股票型产品。

　　帮忙资金脱身术

　　“帮忙资金大量存在是因为这是一门有利可图的生意。”一位基金经理告诉记者。

　　事实上，如果不用到一些特殊方法处理，帮忙资金是很难盈利的。因为自帮忙资金申购基金那一刹那，其资产就开始缩水——相关费用从基金中扣除。

　　帮忙资金通常是机构资金，资金量比较大。根据基金普遍采用的规定，一次认购500万元或者1000万元以上，收取1000元的认购费。

　　此外，一旦基金成立，管理费就开始提取。假设帮忙资金是1000万元，按照1.5%的费率提取，那么帮忙资金在3个月的锁定期就会被收取3.75万元的管理费。

　　3个月后，帮忙资金通常会选择赎回，又会被收取0.5%的赎回费，约5万元。这样算下来，帮忙资金总共付出的显性成本是8.85万元。

　　此外，帮忙资金还会损失一定的机会成本，假设帮忙资金存入银行，按照3个月定期利率计算，那么其收益为6.5万元。

　　显性成本和隐性成本之和为15.35万元，相当于1.535%的成本率。

　　“不可能会让帮忙资金亏损的。”前述基金经理称：“否则下次发基金，帮忙资金就不会再帮忙。”

　　基金公司在两方面保证帮忙资金能够获利而脱身。

　　一方面在基金操作上，如果一只新基金发行时有帮忙资金进入，其公司销售部门的人员就会要求投研在操作上保守些。

　　“销售部门通常要求我们必须在打开后保证净值在1元之上。”有基金经理坦言。

　　因此，上述人士笑称“多数有帮忙资金的基金无论是股票型基金、债券型基金、QDII基金、混合型基金，在封闭期内，都是货币基金”。

　　“我们会买点债券，协议存款和银行间市场的票据等。”深圳一家基金公司的股票型基金经理说。今年他刚刚掌管了一只新基金。

　　观察新基金打开后的净值，众多产品净值定格在1元。

　　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封闭期内，如果市场持续下跌，这种操作倒还不错，但是如果股市上涨，那么基金经理会担心踏空影响到其排名，会忍不住入市，这样很容易造成净值的损失。

　　“如果封闭期结束，净值损失，那么对基金经理压力更大，基金经理的操作也会更加激进以期弥补亏损。”有基金经理直言：“基金销售和基金投研存在天然的矛盾。”

　　对帮忙资金而言，即便在赎回时，净值不发生亏损，甚至能弥补赎回费，帮忙资金也不会愿意帮忙。基金经理的操作保证的只是帮忙资金的本金安全。

　　“必须要给予其他好处。”上海有基金公司市场部总监表示。

　　不同的帮忙机构，给予的好处也是不同。对于关系户，直接给佣金是最直接的。根据封闭期不同，佣金费率年化1.5%-3%不等，资金紧张的时候可能更高。去年年底，资金面紧张，有基金公司给帮忙资金最高开出了7%的佣金，当规模过2亿元成立底线后，佣金率下降到5%，但也震惊一时。

　　相比给渠道的佣金占管理费的60%(平均)，基金公司支付给帮忙资金的成本会更高。

　　事实上，券商成为当下帮忙资金的主要提供方，除了一次性的佣金，券商还有其他要求，就是交易量。

　　当下的市场行情，券商要求的交易量为30-40倍。假设券商提供的帮忙资金是1000万元，那么对应的交易量就是4亿元，按照万分之八的佣金费率计算，券商还能获得32万元的交易佣金。

　　基民的隐形负担

　　帮忙资金保本保利，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对于投资基金的散户而言，则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过程。

　　因为帮忙资金的存在，散户投资基金只能承担各种隐形损失。被诟病最多的就是封闭期内可能会错失投资机会。

　　根据规定，新基金募集结束后，在封闭期内即可以开始建仓。该只基金最低仓位如何，持有哪些类型的上市公司股票，基金契约一般会作出相应的规定。但由于“帮忙资金”的存在，基金经理却无奈陷入封闭期内不敢进行操作的尴尬。如果股市有行情，就会造成持有人利益受损。

　　如果帮忙资金是券商的话，这种影响还会持续。为了做足交易量，基金经理在操作上往往身不由己，尤其是市场成交低迷阶段，为了成交量往往会影响到净值。“成交量小，基金在买入个股会付出更高的成本，卖出个股则会获得更少的回报。”前述基金经理称：“这会给整个基金资产带来损失。”

　　事实上，从基金经理角度来看，帮忙资金还会左右更多的基金操作。

　　比如，在封闭期，基金经理为了避免踏空而建仓，最后造成了净值的损失，帮忙资金又要急着赎回，那么有些基金经理用更激进的操作或会陷入负循环。还会有基金经理操作更偏保守，又丧失了机会。当然，这种操作亦有可能顺应了市场，反而塞翁失马。

　　“因为帮忙资金的干扰，基金经理的操作策略会被打乱，这对基金资产而言是最大的损失。”有基金经理这么评价帮忙资金。

　　而基金公司的内部关系，也因为帮忙资金的存在而被扰乱，“原本我们投研跟市场是紧密合作关系，现在市场部门凌驾到我们头上。”另有深圳一基金公司的基金经理提出了因为帮忙资金而带来的部门矛盾。

　　此外，帮忙资金还有其他一些负面作用。比如，会对市场形成误导。新基金发行困难时，一些基金声称首发规模达到十多亿元，但在“帮忙资金”撤退后，几乎变成了一副“空壳”。而在发行结束公告募集规模时，却给市场造成了该基金大卖、热卖或受到投资者热捧的假象，进而在打开申购后吸引更多投资者的申购。本质上，这与新股发行中的粉饰业绩包装上市并没有什么区别。

　　帮忙资金的生存土壤

　　“管理层一定是了解到帮忙资金的危害，才出台《关于对公募基金发行情况进行自查的通知》。”上海一合资基金公式市场部总监认为。

　　这位市场部总监表示，近期基金发行在寻找帮忙资金时收敛了许多，但依然无法杜绝。

　　其原因之一就是生存的需要。现行的《基金法》对于基金募集有两大数量上的最低要求：基金募集金额不低于二亿元人民币，以及基金份额持有人不少于一千人。

　　一旦市场不好，基金公司为了保证基金成立，就需要帮忙资金。许多基金打开后被赎回到2亿份之下，甚至只有几千万份，充分说明帮忙资金的作用。

　　比如上半年发行的交银全球资源、上投天然气、国泰中小板、长安宏观策略等基金在二季度末的份额均不足1亿份。

　　此外，则是小微基金在特定时期需要帮忙资金。2004年7月1日起施行的《证券投资基金运作管理办法》第四十四条规定：“开放式基金的基金合同生效后，基金份额持有人数量不满两百人或者基金资产净值低于五千万元的，基金管理人应当及时报告中国证监会；连续二十个工作日出现前述情形的，基金管理人应当向中国证监会说明原因和报送解决方案。”根据上述规定，基金公司要应付“二百”人这个条件比较容易，但要应付“连续二十个工作日”及“五千万元”这两个条件就有点难度了，这个时候就需要帮忙资金的介入。

　　根据二季度末的数据，有3只基金规模在5000万元之下，20多只基金规模在1亿元之下。

　　从基金公司自身考核需要，也要帮忙资金。每年年末、半年末，由于基金规模计入不少基金公司高管的KPI，因此基金公司通常会寻找帮忙资金来冲规模。

　　“有需求，就有供给，在需求持续增长的状况下，基金公司难以通过自查方式解决帮忙资金的问题。”有基金公司市场部总监称。